——记一个我也不知成功与否的创业故事

By 吴自有

（一）

  老Y是一个游戏创业者，也是一圈北漂朋友中最让我羡慕的那个，他是典型的上天宠儿，长得帅，脑袋灵活，从小就成绩好会来事，家里还有点小钱，大学就开始捣腾创业那点事。

  那时他是我的直系学长，因为爱玩游戏认识了他。他在我心中的形象闪闪发光，不仅因为玩游戏风骚的操作，超前的意识，更因为在校期间就去参加各种游戏策划竞赛，设计的东西捧回一个又一个奖杯。

我想毕业之后，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游戏制作人。

虽然说，在北京一个广告牌掉下来砸死十个人，就有五个创业者，还有俩投资人。但是老Y确确实实是肉眼可见的成功了，在帝都五环内买了房，换了车，连他的狗都上了学校。

当然以上都是我从别人和他的朋友圈观察到的，毕竟忙碌的创业人确实没多少时间和老同学频繁联络感情。

所以再见到老Y的时候我很惊讶，差点没认出他，我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学，那时他是个典型的二次元男孩，喜欢动漫，喜欢游戏，创业内容也围绕着游戏，总之是个快乐又青春的中二少年。

而现在，他刚从一个饭局下来，穿着得体的西装，肚子已微微发福，腕上的表快要把人闪瞎。不止和大学时的形象相差巨大，在西二旗这种全是互联网公司的地方也格格不入。

他大概是看出我的惊讶，笑着解释说，他现在和普通互联网创业者的高精尖不一样，现在对接项目的另一方几乎都是暴发户，这样打扮才能体现公司实力雄厚而且不会突兀。

我：“......你没有再做游戏吗？”

他：“在啊，跌倒了很多次，最后换了一个方式。”

（二）

老Y的创业故事相比我听过的并不很惨，相比起一提到创业就会想到的睡地下室，吃方便面这种常见的创业者，老Y的最差处境下不过是发不起员工工资，拖了几个月后找不到新的投资，电脑被员工搬去冲抵拖欠的工资了，最后公司解散。饭还是一直吃得起的，地方还是一直有得住的。

那是做一款VR游戏时的经历，也是老Y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做游戏。他听说VR游戏正在风口，同时也接触过国外几个VR游戏大作，于是怀抱着把游戏当做艺术的梦想投向这个项目，一腔热情全部投了进去，夸张的时候吃睡都在公司。

回忆起那段时间，我还是看到他的眼睛突然亮了，加班到凌晨是常事，通宵一周是一定会有一次的，每次动员大会，他都对十多号员工说，等上线了，赚钱了，给分红给股份。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在画大饼，是真的这么想。毕竟大学时我们一起玩游戏，他总能带着我们飞。

最后游戏demo出来了，但是因为开发时间和成本、受众、设备、技术所限等等原因没有上线，这一场战役血本无归。

第二次是一款卡牌游戏，吸取上次教训，他学习当时大热的卡牌半自动战斗形式，用的就是大众的三国IP，做出来和市面上的游戏别无二致，面对众多竞品，那个游戏只能勉强回本，最后项目被老Y打包卖了。提到那个游戏，他说：

“那不是我喜欢的游戏，我把第一个项目当孩子，这个项目当工作，但是可笑的是，它居然回本了。”

第三次创业就是现在，他嗅到了地方棋牌游戏的前景，他负责研发，合伙人出资金和市场，在还没有太多竞品时，赶工出来一款画面粗糙，运行有些卡顿，面向三四线城市推广，就是这款和“艺术品”毫无关系的游戏让老Y翻身了。然后用这笔资金开发出了类似的棋牌游戏投向其他乡镇，最后，有了现在的老Y。

（三）

我们聊天期间，老Y的微信一直在响，他对我说抱歉没带耳机，然后点开语音处理工作，我听到那些语音几乎条条都是四五十秒，带着浓浓方言味道。

我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工作方式，问老Y，用微信语音处理工作不担心有遗漏或是听错吗？老Y苦笑，他一开始，想让对方发邮件提需求，可是他们都不乐意，甚至不太会用word；后来妥协，希望客户打字沟通，他们还是不乐意，觉得打字慢还不习惯，只能继续用语音，毕竟客户最大。

现在的老Y依然忙碌，他带着一个五六十人的团队，做了八款产品，从研发到运营到市场甚至法务方面都要把关，数不清的客户等着老Y接触，数不清的麻烦等着他解决，每天他都是紧绷的，生怕自己一个决定会让公司出问题。

我问老Y爱这份工作吗？老Y说爱啊，这份工作让他有了房，有了车，有了超过父母的积蓄，有了在这个城市安身立命的依靠，能不爱吗？

我问老Y你爱这款游戏吗？老Y叹息了一声，他说“不”。

我们在的餐厅正好在放夏小虎的《人生》，唱到这句词：

“当我立志要改变世界  才发现世界已改变了你”

我和老Y都沉默了，老Y突然说，“还在大学的时候，我和你们说，我要做一款像《风之旅人》那样思考人生的游戏，现在，我做出了好多款游戏，但是它们都离我想思考的人生很遥远。”

我安慰老Y，起码你跟随理想做了一个游戏人，你看我，原来想做一个编剧，现在做了一个不沾边的工作，甚至都已经不会写作。

老Y沉默了很久说：“以后还是不要叫我游戏人了吧，听上去像在讽刺我。”

最后老Y告诉我，他最快乐的时光是做第一款游戏的时候，无论是通宵工作还是吃住在公司都感觉很幸福，因为他爱那款游戏，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尽心尽力的培养他。

他说，虽然在大部分人眼中，他创业算是成功了，但是实际上，只有他知道他跌倒在了梦想的路上。

（四）

和老Y的聊天结束后，我想起了很多曾在年少时聚在一起畅谈理想的老同学，我知道他们现在过得都算不错，或是结束北京生活回到家乡有了稳定的生活，或是还在城市中奔波，暂时不会被清出北京，或是像老Y一样，已经有了在这里安身立命的能力。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曾经的梦想还在不在，还能不能碰到。

比如我，碰不到。只是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有一天能离那条路近一点。

我时常想，如果因为走的太远，而忘记了为什么出发，这样算不算可悲。

后来再想，走的太远的人也算幸运吧，像很多人那样，庸庸碌碌和理想背道而驰，还走不太远的，才是可悲。

你还记得吗，当初为了什么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