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王红梅王闹闹
简介:俺妈是个农村人。
她救下我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丧尸了。
俺妈不懂。
我脑袋少了一半,她以为是俺奶给睡的扁头。
我只吃肉,她怪我挑食。
我面色青紫,她说我偷用她 BB 霜。
后来,我妈成了幸存者里唯一会针灸的人。
幸存者要驱赶我。
我妈护在我身前。
「俺肯定能治好俺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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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俺妈王红梅捡到我的时候。
我已经变成丧尸三天了。
她出门务工数年,今年终于回村。
那天日头毒得很。
俺妈挎着竹篮子去地里摘菜。
看见我趴在老歪脖子树底下啃一只死乌鸦。
我后边脑壳突兀地少了一大块。
「闹闹,你咋在这儿睡大觉?」
俺妈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
一把揪住我的后衣领。
「地上多脏啊,快起来。」
我喉咙里发出难辨的声音。
转头就要咬她。
俺妈眼疾手快。
从篮子里抽出一根大葱塞进我嘴里。
「又偷吃零嘴,回家吃饭!」
俺妈拽着我往家走。
我踉踉跄跄跟着。
嘴里的大葱掉了一半。
路过的张婶隔着十米远就尖叫着跑开了。
俺妈还嘀咕。
「这老张家的,见着俺闺女跟见鬼似的。」
回到家,俺妈把我按在板凳上。
拿湿毛巾给我擦脸。
我的皮肤已经泛着青紫色。
眼白变成了浑浊的黄色。
「恁这妮儿,又偷用妈的 BB 霜了吧?抹得跟个死人似的。」
俺妈用力搓我的脸,搓掉了一块腐皮。
「这粉底质量真差,都掉渣了。」
我张嘴想咬她。
俺妈顺手往我嘴里塞了块腊肉。
「别闹,妈给你梳头。」
她拿起木梳子。
碰到我残缺的头颅时愣了一下。
「这头型……你奶奶给你睡的扁头也太狠了,后脑勺都睡凹进去了。」
她摸了摸那个凹陷。
「现在城里就流行这种头型,叫啥高颅顶,高级脸。」
晚上吃饭,俺妈炒了一盘青菜。
我碰都不碰,只顾着啃生肉。
俺妈气得直拍桌子。
「挑食!光吃肉不吃菜,跟你爹一个德行。」
她从缸里捞出一块腌猪肉扔给我。
「吃吧吃吧,早晚得长膘。」
夜里我溜出去想咬人。
俺妈拿着扫帚把我赶回来。
「大半夜的往外跑,被拐走了咋整?」
她找了根麻绳把我拴在床头。
「睡觉。」
第二天一早。
李叔慌慌张张跑来敲门:「红梅,不得了了!镇上人都变成吃人怪物了!」
俺妈正在给我缝口罩。
因为我还是老想咬她。
她把三层棉布缝在一起,里面还垫了晒干的橘皮。
「胡说啥呢,哪有怪物。」
她头也不抬。
「是不是你家电视又放恐怖片了?」
「我说得都是真的!诶!闹闹她……」
李叔指着我,我正对着他龇牙咧嘴。
俺妈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没礼貌,叫李叔。」
我嗷了一嗓子,李叔吓得倒退三步。
俺妈还在絮叨。
「这孩子最近叛逆期,见谁咬谁。我给她做了口罩,你要不要?给你家牛旺也做一个?」
李叔逃命似的跑了。
俺娘天天喂我中药,人参附子一个劲儿地给我吃,天天给我熏艾。
居然真给我整老实了。
丧尸爆发的第七天。
俺们村附近就剩俺村有活人了。
俺妈每天照样下地干活,给菜浇水施肥。
我跟着她在田里转悠。
把想靠近的丧尸都吓跑了,他们好像很怕我。
「闹闹啊,帮妈捉虫。」
俺妈指着白菜上的青虫。
我一把抓起来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哎呦,吐出来。」
俺妈掰开我的嘴看了看。
早就进肚了。
中午吃饭,俺妈把炒好的菜装进饭盒。
又切了一盘肉给我。
「慢点吃,别噎着。」
她看着我狼吞虎咽,叹了口气。
「你说你,好好的姑娘家,吃相跟饿死鬼似的。」
2
直到有一天。
一群幸存者路过我们村。
领头的胡医生看见我,脸色大变:「大姐,你女儿是丧尸。」
俺妈不屑一顾。
「啥丧尸不丧尸的,那是啥东西?」
「你女儿她眼睛都黄了!」
「黄疸病,喝点茵陈蒿就好了。」
「她在流口水!」
「小孩子长牙都这样。」
胡医生没辙了,想拿绳子捆我。
俺妈抄起草耙子就冲上去。
「谁敢动俺闺女!」
她把一帮大老爷们打得抱头鼠窜。
幸存者们没办法,只好在村口住下。
他们发现俺妈的种菜大棚是方圆百里唯一留存下来的。
更难赶我们走了。
每天都来换蔬菜。
俺妈用白菜换了盐。
用萝卜换了火柴。
用韭菜换了半瓶老干妈。
老干妈不是必需品,俺妈还是换了,她发现我爱吃辣的,那是我为数不多能体会到的味觉。
胡医生苦口婆心。
「红梅姐,你女儿真的变成丧尸了,很危险的。」
俺妈往我嘴里塞了块姜糖。
「胡说,丧尸会乖乖吃我喂的东西吗?她咋没咬我?」
「可是……」
俺妈一瞪眼。
「可是啥可是,俺妮儿多乖,她就不可能是丧尸。」
日子就这么过着,有一天。
幸存者里有个小伙子想要来俺家偷菜,被我抓伤了。
二十多号人拿着锄头铁锹把我们家围了。
「把她交出来!不然连你一起打!」
他们嚷嚷着。
俺妈把我护在身后。
手里攥着那把用了十年的菜刀。
「这是俺闺女!她不咬人,你们要赶她走,俺也走!」
「她是丧尸啊大姐!」
「放屁。」
俺妈气得浑身发抖。
「俺妮儿才不是你们说的那种怪物!她就是挑食,就是叛逆期,就是……就是……」
她卡壳了,转头看我。
我正蹲在地上,乖乖守着刚刚抢下的菜,对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
所有人沉默了一会儿。
俺妈从兜里掏出一把艾草,点燃了在我身边熏:「看看,你们说那怪物怕艾草,俺闺女不怕!」
浓烟呛得我直打喷嚏,但我仍站在原地,没有挪动。
胡医生推了推眼镜。
「大姐,艾草确实可以熏走丧尸,但那只是我们这些幸存者意外发现的,没有任何研究表明所有的丧尸都怕艾草,说不定你女儿是例外呢,你瞧瞧她那样子,她能是人吗?别自欺欺人了……」
「闭嘴。」
俺妈又掏出几根银针,往我头上扎,急于证明我不会咬人。
「这是俺祖传的针灸,俺肯定能把她治好。」
说来也怪,那几针下去。
我浑浊的眼睛清明了一瞬。
我张开嘴,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妈……」
俺妈愣了下,一下子泪如雨下。
「听见没,俺闺女会叫妈,丧尸会叫妈吗?」
幸存者们面面相觑。
最终叹了口气,三三两两散去了。
胡医生临走前偷偷塞给俺妈一本笔记。
「大姐,你女儿是个奇迹。」
「你非要留着你女儿,就帮我记下她的日常生活。」
俺娘把本子扔回去。
「不记,不识几个字。」
他彻底没辙了。
那天晚上,俺妈给我洗了澡,换了新衣服。
「闺女啊,妈不管你是人是鬼,反正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一边缝我白天弄破的衣服一边说。
我呜呜哇哇地回应着,把玩着俺妈给我做的、用来哄我的布娃娃。
虽然已经被我啃得只剩半截身子。
末日的月亮又大又圆。
俺妈哼着跑调的小曲,给我缝制起新衣服。
「睡吧,明天妈给你炖排骨。」
我歪着残缺的脑袋,靠在俺妈温暖的肩膀上。
在这个丧尸横行的世界里。
只有俺妈觉得。
她的女儿只是有点挑食,有点叛逆,有点与众不同罢了。
3
俺妈王红梅自从用艾草和银针把俺「治」好后。
越发觉得丧尸病毒就是个唬人的玩意儿。
「啥丧尸不丧尸的,就是现在年轻人说的亚健康。」
她一边往我脑门上抹药油。
一边跟来换白菜的张婶唠嗑。
「你看俺家闹闹,扎几针不就好了?她现在都肯吃蔬菜了。」
我蹲在墙角啃一根玉米棒子,连棒子带玉米一起嚼。
张婶看得眼皮直跳:「红梅啊,她这牙口,你说能正常吗?」
「随她爹,她爹当年就这么啃猪蹄的。」
几个月后,村里来了更多逃难的人。
他们看见我都绕着走。
直到,有人发现我能吓跑其他丧尸。
那天夜里,三个丧尸扒老王家的窗户。
老王他媳妇哭天喊地地跑来敲俺家门。
「红梅姐!借你家闹闹用用!」
俺妈正给我剪指甲。
「大半夜的,闺女要睡觉。」
她把我往身后藏了藏。
老王媳妇没招了。
「给两斤腊肉!」
「等着。」
俺妈给我套上自制护具。
「闺女,去帮你王姨看看。」
我嗷一嗓子冲出去。
那三个丧尸扭头就跑。
老王他媳妇从门缝里看得目瞪口呆。
「真神了……」
第二天,全村人都知道我能驱丧尸。
胡医生是个西医,推着眼镜来找俺妈。
「红梅姐,这可能是信息素的作用。」
俺妈她听不懂西医的那套理论。
「啥速不速的。」
「不是,我是说……」
「两斤腊肉一次。」
俺妈伸出手指头,「包月便宜。」
就这样,我成了村里的另类保安。
白天拴在菜地边赶麻雀,顺带可以偷偷把麻雀吃掉,晚上巡逻防丧尸。
只是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李婶家的看门狗给啃了。
俺妈赔了二十个鸡蛋,亲自给狗包扎好。
回家就把我骂了一顿。
「那是看门狗,能随便吃吗?」
她往我嘴里塞了把苦蒿。
「长长记性。」
苦蒿真苦啊,我吐着舌头乱叫。
俺妈盯着我看,发现了什么。
「闺女,你舌头咋变红了?前几天还是紫的。」
她掰开我的嘴检查。
胡医生听说后,连夜跑来采集我的唾液样本。
俺妈本来不愿意让他碰我,最后勉为其难要了半斤白糖当报酬。
「奇迹啊,病毒活性在降低。」
他对着灯看试管。
「孩子就是上火,这火下去了,她就能好了,你们这城里的医生就是事儿多。」
俺妈一点儿也不信他说啥。
但胡医生的宣传是有用的,他说我尚留存一点脑子。
现在的智商差不多等同于一只小狗。
村里人对我没那么怕了。
孩子们对我产生好奇,隔着老远朝我扔石子。
直到我扯断我妈拴我的绳子,追出二里地。
后来,他们改送我别的东西。
蚕蛹,断了腿的蚂蚱,肥美大知了。
俺妈替我收下,回赠一把把新鲜蔬菜。
「礼尚往来,做人要厚道。」
她教育我。
即便我已经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人」了。
4
村里来了个穿西装的男人。
说是城里避难所的干部。
他看见我时差点尿裤子。
「这……这是丧尸啊。」
他躲在胡医生身后尖叫。
俺妈正在晒红薯干,闻言皱了皱眉:「领导,话不能乱说。」
她掰开一块红薯干塞进我嘴里。
「她会咬人!」
「谁家孩子不咬人,打打闹闹多正常。」
俺妈指着远处追打的熊孩子们。
「你看那几个,上个月还把刘奶奶的假牙打飞了呢。」
干部没辙,说要开会讨论我的去留。
俺妈很不高兴。
「有身官皮子就敢发号施令,俺们凭啥听他的。」
她一边给我梳头一边说。
「闺女,明儿个要是他们赶咱走,妈带你去后山住。」
梳子刮到我头骨的缺口,她用手指轻轻摸了摸。
「正好咱家在那儿有个看瓜的棚子,没事儿,只要妈在,咱就啥也不怕。」
第二天全村开会,吵得跟赶集似的。
以老王为首的说我保村护院有功。
以李婶为首的说不该留个定时炸弹。
李婶肯定是记恨我啃过她的小狗。
俺妈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给我编捉蚂蚱的笼子。
正吵着,村口警报响了。
一大群丧尸闻着人味来了。
黑压压一片,少说二十来个。
干部当时就钻桌底下了。
「快把那丧尸丫头交出去。」
俺妈一把搂住我:「放你娘的屁!」
说时迟那时快。
我挣开俺妈的手。
嗷嗷叫着冲向尸群。
接下来的场面,老王形容是「饿狼进了羊群」。
只不过羊是那些丧尸。
我见一个撕一个,肠子拖得满地都是。
等俺妈带着村民,举着草耙子镰刀赶来时。
就只看见我坐在尸堆上。
啃着半截胳膊。
「闹闹!」
她一声吼,我手一抖,胳膊掉地上了。
「说过多少遍,不能吃这种脏东西。」
俺妈揪着我耳朵往回拽,我脚下的那堆残缺肢体,她权当没看见。
5
那天之后,我的地位水涨船高。
干部灰溜溜走了。
村里还热情地给我送了匾额。
上面刻着「驱尸先锋王闹闹」。
俺妈每天把它拿出来看,念叨着,这是她闺女的第一个奖。
腊月二十三小年。
俺妈包了饺子,给我那份是纯肉馅的。
我吃得满手油,她把我的爪子按进热水盆里。
水盆很快浮起一层腐皮,俺妈还是假装没看见。
正吃着有人砸门。
原来是李婶的孩子发热惊厥了。
俺妈二话不说,揣上针灸包就往外跑。
我跟着去,被留在院门口站岗。
屋里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
俺妈出来时,李婶嗓子都哭哑了,对着俺妈千恩万谢:「红梅姐,你真是活菩萨……俺那天就不应该赶你们走,你别往心里去。」
「俺没放心上,也别啥菩萨不菩萨的,给孩子多喝热水,每天按时把药喝了。」
俺妈摆摆手。
李婶偷偷瞄了我一眼,试图壮起胆子,但还是怕我。
临走了,才哆哆嗦嗦把一兜鸡蛋挂在了我脖子上。
我朝她呲牙一笑,她立马跑回了屋里。
回家的路上,雪下大了。
俺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我在后面踩着她的脚印。
她絮絮叨叨,我却啥也听不懂。
大概是说累了,她停下来,回头看我。
我歪着残缺的脑袋看她。
俺妈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6
开春时,出了件大事。
我在村口溜达,遇上小孩子们,他们照例跟我一起玩。
谁知一个没留神,村支书家的小孙子被变异的黄鼠狼给咬了。
其实就破了点皮,那黄鼠狼还是我给赶走的。
但这事可炸了锅。
他们以为是我把他给咬了。
小孩儿一个劲儿地解释,是一只「黄色的狗」咬了他。
没人信。
傍晚全村人堵在我家门口。
连当初支持我的老王都不说话了,李婶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红梅姐。」
胡医生艰难地开口,「这次真的不能留你们了。」
村支书也不干,非要赶我走。
俺妈沉默了很久,最后说:「给俺一晚上,明儿早就走。」
那晚,俺妈收拾了个大包袱。
她把我驱尸先锋的匾额擦了又擦,最后藏在炕洞里。
她对我说。
「妮儿,不管别人咋说,妈信你。你咋可能咬他,这帮没良心的,俺妮儿帮他们的时候,一个两个恨不得把俺妮儿当宝贝,这东西等咱回来再挖出来,到时候让他们求咱都来不及。」
半夜,俺妈牵着我离开村子,把大棚的钥匙和几包种子留在了桌子上。
我脖子上挂着新绣的香包,里面装着艾草、雄黄和一堆草药。
俺妈的背影佝偻了许多。
但攥着我的手依然有力。
「闺女,」她回头看我。
「妈带你去寻医。有个老中医,专治疑难杂症。」
我嗯嗯嗯地回应,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
俺妈哭得更凶了。
「会给人擦眼泪了,俺妮儿快好了。」
我们沿着铁路往南走。
天亮时,俺妈在路边采了一把蒲公英。
我竟然主动伸手去拿。
不是吃,而是学着俺妈的样子。
把种子吹向风中。
「哎呦。」俺妈惊喜地叫起来。
「妮儿真聪明。」
风吹散蒲公英的绒毛,也吹干了她眼角的泪。
7
俺妈王红梅牵着我离开村子的第三天。
我们遇上了一群野狼。
那会儿日头正毒。
俺妈蹲在路边给俺补裤子。
昨天追一只野兔时挂破了。
「闺女,」俺妈咬断线头,「抬腿。」
我抬起腐烂的右腿。
露出膝盖骨白森森的茬口。
俺妈见怪不怪。
往上面撒了把香灰:「长得挺好,再过俩月就能长全了。」
野狼就是这时候围上来的。
七八条瘦骨嶙峋的土狼,绿眼睛盯着我的烂腿直流口水。
俺妈抄起补鞋的锥子站起来。
「去去去!别惦记俺闺女。」
领头的黑狼龇牙咧嘴往前凑,我比它狠,当场咬掉它半只耳朵。
狼群吓得四散奔逃,俺妈揪住我后领。
「吐出来,多脏啊。」
我委屈巴巴地吐出狼耳朵。
俺妈拿树枝拨拉着看了看:「还行,没耳螨。」
然后揣进兜里,「晚上炖汤。」
傍晚我们在废弃的加油站过夜。
俺妈用狼耳朵、野葱和最后一块腊肉煮了锅汤,香味飘出二里地。
「烫。」
俺妈拍开我伸向锅的爪子。
「跟你说了多少遍。」
她不说话了,盯着我的手指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发现我那根露着白骨的手指。
竟然长出了一层粉色的新皮。
俺妈一嗓子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长肉了,俺闺女长肉了!」
她捧着我的手又哭又笑。
8
第五天我们沿着省道继续走。
俺妈在省城地图上看到那边标着个中药种植基地。
中午时分,我们找到了那个种植基地。
确切地说,是被它的看门人找到了。
那是个精瘦的小老头。
举着猎枪从树丛里蹦出来,枪口对着我的脑袋。
「站住,这丧尸是你养的?」
俺妈挡在我前面。
「这是俺闺女闹闹。」
老头眯着眼看了半天,抽了抽鼻子。
「你身上怎么有艾草味。」
「可不嘛。」俺妈骄傲地挺起胸脯。
「俺天天给闺女熏艾灸,祖传的手艺。」
没想到老头一听这个,居然把枪放下了。
「进来吧。」他转身带路。
「我姓周,以前是中医学院的教授。」
周老头儿的种植基地像个世外桃源。
半亩地里种着各式草药,角落里还圈着几只下蛋的母鸡。
他领我们到一间瓦房前,指着门口的大缸。
「先给她洗洗,腐肉味影响我判断病情。」
俺妈乐呵呵地烧水去了。
我蹲在药圃边流口水。
这次是对着那些绿油油的草药。
周老头儿摘了片薄荷叶塞我嘴里。
我嚼了两下,呸地吐出来。
「有味觉,好事。」
他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等俺妈把我刷洗干净。
周老头儿给我做了全面检查。
他推了推老花镜说,掰开了我的嘴。
「不可思议,病毒活动明显受抑制,而且看看这牙龈,新长出来的。」
俺妈凑过来:「俺就说吧,俺妮儿肯定能好。」
周老头儿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个布包,展开是一排银针。
「躺下,」他指挥我。
那天下午,我身上扎了几十根针。
俺妈在旁边学得认真,时不时提问。
「这针管消化不?那针管睡觉不?」
最后周老头儿不得不让她闭嘴。
太阳西斜时,周老头儿起针。
最后一根银针离开我的百会穴时。
我打了个哆嗦,嘴里含糊地蹦出个字:「饿。」
周老头儿一听丧尸讲话,吓得一个撤步。
俺妈习以为常,从兜里掏出块肉干塞我嘴里。
「知道饿就是好了。」
晚上周老头儿留我们吃饭。
席间他告诉俺妈,我不是普通丧尸。
「她体内病毒和人类免疫系统形成了微妙平衡,」
「你那些土法子,歪打正着。」
俺妈很高兴。
就这样,我们在周老头儿这儿住了下来。
俺妈帮他料理药圃,我负责巡逻。
没有丧尸敢靠近这片地方。
周老头儿每天给我扎针,配各种难喝的药汤。
俺妈偷偷往里加蜂蜜,被发现了还嘴硬。
「中药太苦,加点糖咋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
我正在药圃边赶田鼠,却听见周老头儿屋里传出争吵。
俺妈的声音尖利:「不行,绝对不行!」
我以为俺妈受委屈了,冲进去时,看见周老头儿拿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
俺妈挡在我面前。
「你想都别想。」
是周老头儿想取我的一点脑组织研究。
最后妥协的结果是只取头皮。
那晚俺妈气得给我洗了三遍头,边洗边骂。
「老不死的,惦记俺闺女的脑子。」
洗着洗着她就哭了。
「妮儿啊,不管你能不能好,妈绝不会让人欺负你……」
9
秋天快来时,我的变化更明显了。
能吃的食物种类多了,偶尔能发出简单的音节。
周老头儿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照这个速度,再过一年大概就能恢复 40% 的意识。」
他话没说完,外面传来引擎声。
我们跑出去一看,三辆改装过的皮卡堵在门口。
车上跳下来七八个拿武器的壮汉。
「老头,把粮食和药交出来!」
领头的刀疤脸嚷嚷。
周老头儿刚要说话,刀疤脸看见了我。
「卧槽!丧尸!」
他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擦着我耳朵飞过,打碎了后面的药罐子。
俺妈不干了,护犊子状站在我身前。
「你敢打俺闺女,老娘跟你没完。」
被刀疤脸一拳击倒在地。
接下来的事发生得太快。
我扑向刀疤脸,咬住他拿枪的手。
他惨叫一声,枪掉落在地。
他的同伙举刀就砍,周老头儿冲上来挡了一下。
那一刀直接扎进他肚子。
「周老头儿!」
俺妈痛呼出声。
我的尖叫也刺破空气。
也许是声音太凄厉,连那些暴徒都愣了一秒。
我趁机扯断刀疤脸的手指。
他惨叫着带人撤退了。
临走还放了把火,烧了半个药圃。
俺妈连滚带爬扑到周老头儿身边。
老头脸色惨白,但还撑着最后一口气。
「红梅,听我说。」
他沾血的手从怀里摸出本笔记。
「去收容所,找我的学生秦宓……」
话没说完,他的手垂了下去。
俺妈拉着他的手。
才发现周老头儿的手臂上腐烂了一大片。
原来,他早就感染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我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只能学着她平时的样子,僵硬地拍她的背。
我们在药圃后埋了周老头儿。
俺妈把他留下的布包贴身收好。
里面除了那本残破的笔记,还有个小布袋,装着各种各样的种子。
离开前,俺妈在周老头儿坟前磕了三个头。
我学着她的样子也磕。
结果用力过猛,把额头剩下的好皮也蹭破了。
俺妈又气又笑,拿周老头儿留下的药粉给我糊上:「傻闺女。」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我们沿着公路继续走。
有天傍晚路过一片开垦过的土地,俺妈停下,从布包里掏出周老头儿的种子袋。
「闺女,帮妈种药。」
她挖坑,我放种子。
俺妈只是念叨:「这是周老头儿的心血。」
种完最后一颗种子,俺妈拍拍手上的土。
「走,闺女,妈带你治病去。」
我呆呆地点头,伸手摘了朵花别在她鬓边。
俺妈愣了半天。
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刚播下种子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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