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喂,有人进屋里来了,我们不在的这几天,有人进来了。
1996年的某一天,在一个镇上的一个出租屋里,他一进门就如此说。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进来过,因为我外出时从不留意家里的状况,即使有了改变我也不会知道。可不久,几天后,我也确信有人进来过,因为影集里少了一张照片,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照片。
但来者,并不是他想像的偷偷翻墙而入(有一间房隔壁没住人,有很高的半墙隔开)的敌人,而是前呼后拥招摇张狂的道士。
原来,他母亲和他大妹请来了作法的道士,街坊邻里都跟着看热闹呢。
机缘巧合,三年后,我从他母亲口中得知了这件事。这个她们隐瞒了我们三年的秘密,而且打算永远瞒下去,因他父亲去世,在他母亲与弟媳不和而投奔我们的几个月里泄露了。要不是她母亲不小心说漏了嘴,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回事。
我不知道,他母亲,住在十里外的山上,他大妹,住在镇附近,她们怎么会知道我们那几天不在家,又怎么能那么快捷地请来道士。
他母亲说,人家都说那道士道术高明,高什么啊,我说你们的门锁了怎么办,他说不怕他能进,结果还是把门款儿撬了。她以为那道士有穿墙术。
敌人,这个词,起源于1992年的某一天我们去县供销社讨要拖欠我们两年工资的时候。
那天,我们刚走进楼梯,二楼转角处站着两个人,看见我们,一人说,敌人来了,接着两人就往楼上跑去不见了。从此,他的嘴里,经常会出现敌人这两个字。
拖欠的工资,只有我们的十年后才付清,而且还是由我母亲今天称几斤肉要三百明天送两瓶酒讨五百讨来的。但讨来的已经不叫钱了,应该叫金圆券。
哎喂,屋里有窃听器,我说的话别人都知道,还学给我听。
外出回来后的第二天,他突然说屋里有窃听器,并且在满屋里找,最后,他说在电视机里,但找不出来。
他不停地在屋里不同地方说话,大声的小声的,又不停地跑到外面到处走。
我已经试过了,有窃听器,我控制了声音,,就算隔墙有耳也听不见,我用的是肉耳不可能听见的声音,他们还是听见了。我走到街上,不止一人朝我说话,神秘兮兮的,有熟人有生人,说着跟我一样的话,一字不差。
从此,窃听器在我家扎根了,不管搬到哪里,都以窃听器为中心,虽然,无论如何也没找出他说的只有国家安全人员才有资格配备的间谍用的高级的用肉眼找不出的可以远程操控的窃听器,但我们的生活却必须以它的存在为前提而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