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乔莺
1.
我叫林海。性别男。我决定杀一个人,准确地说,在黑夜与白天的穿梭中我正在寻找一个目标。
父母把我送到这里的时候,周围的墙壁让我感到一层又一层地窒息与空乏,风把脚下的杂草吹了又吹,却吹不进野火重生的枯木,我站在这围墙的中央,让我觉得无力又自由。
母亲挽着我的胳膊,轻扯着衣角把我送到了里面,她提着一大袋生活用品放在了我脚底,眼神不时地望了我几眼,父亲把母亲搀走时,母亲转过头又朝里面望了望。
走了那么多的地方,我也是第一次进这种杂牢。里面只有一张床和门旁边有洗漱的卫生间。
由于我犯罪是这监狱里比较严重的案例。
警察从第一眼看我的时候,他就觉得我是个混球,胡子有点扎眼了。
我背靠着墙壁,任由他们用恶心地眼光看向我,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这样的感觉像一条蜕了皮的蛇,光溜溜地任人看。
警察朝我走过来,用他的一气之力把我的肩膀和背翻了个大转面,我五官一下就撞在了墙上,留下了血印。他把身后的板凳抽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咬着笔头询问我杀人的经过与动机,我于是迟迟都没说出口,在我的头和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下时,隐约就听见耳边传来鞋子走路的声音。
我旁边的那铺床叫狗三,没事的时候总把椅子放在角落里,跷着二郎腿,左手食指与中指刁着根烟,嘴里吐出的一缕青烟都快把那窗户给吐亮了。
我是前不久进来的,而狗三早在监狱里待了五年。
当警察把我胡乱地扔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我只觉得有一道亮白的光线照到了我双眼,等我再回过头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狗三坐在了我面前。
窗户太小,光线射到地面的时候,格外地亮,狗三也就坐在了那里。光线把他的背影衬托地无比地黑。
我用双手借助地面将整个身体撑起来,用手把脸上的灰尘擦了又擦,坐在床上时顺便用手把两只腿放在了床上,除了痛,我嘴里还有一丝丝地血腥味。
“第一次才来?”够三打破了沉默。
“是,又怎样。”我说完,望了他一眼。
“犯啥罪呀?”
“有烟吗?”我想用这个话题结束这场嘲讽,心里闷了几秒。
接过烟后,我随意说了句“不想说。”
狗三一边抽烟一边又笑了几声,说我脾气臭得古怪。没过几个月,我也就与狗三公吃共喝了。
由于监狱的不习惯,我总是趁着大家搬运货物的时候,偷偷的朝周围的围墙偷看几秒,除了那些铁丝与碎玻璃外还真没别的空隙。
晚上,我把枕头压得很高,随着烟从狗三的嘴里吐出时,我望着那烟雾望了许久,像是我身边里每一个器官地冻结。
2.
我叫林海。我决定杀一个人,重头来过。
夜晚的灯总是在围墙周围清晰地亮着,这倒我有点反感。我就像个小偷窥视着人类体内的荷尔蒙,随时备待着猫的贪婪,一抢而过。
这家店里有数不清的金子与酒。
那时,我最喜欢去的一家店子叫做“酒坊”,我和狗三去过几次,慢慢地,熟悉了里面的过程及操作,就算让我闭着眼睛找,我也能找到它。
我曾经干过这一行,总是对着狗三说这是最后一次,每次一做却总把誓言抛在了脑后。于是,为了求命保,供来了活菩萨再许个愿插三柱香,咕哝地说几句也就又干去了。
狗三弯腰把黑口袋拿了出来:“哥,咱们这是第几次了?”
我走过去一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他妈不废话吗!咱俩都有数。”狗老三挠了挠脑袋:这是第几次?”
我去!笨得真像个猪。
做过传销,也做过虚拟的电话声,还做过贪便宜的流氓。
当我站在门口,手里的活全部准备到位时,却总能从别人手里的裤兜里拿出来再放到自己手里,为了不让人发现,狗三只好替我挡住我所做的一切勾当。
我已经金盆洗手很多年了,看到周围的人与物在变,我抱头想,我什么时候能变?
狗三那次啃着半支鸭腿,对着我说:“哥,我带你去赚钱。”我一想到钱,还有心里那些数之不尽地喜悦,便冲昏了我的大脑,至今现在想起来,我的眼都是红的。
从我第一眼背对着别人把卡包放在我口袋里时,那玻璃的反光倒映着我心里的黑暗,由于紧张,三两步便走了。接着,因为钱,我也就走上了这条路,我与狗三总是一起行动,当我站在广场的一角,看着这些人来人往以及诱色的名利时,我的脑海里就会闪现出一个字:钱。
所以,当名利与不属于我的东西的时候,我总是会想方设法变成属于我的东西。
这时,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进入家门后,我就立刻跑到卫生间面对着镜子把胡子从下巴撕掉,把眼镜放在了洗手台上,做完,便把水龙头放到最大,头一下扑在了水里。再抬起头时,白发的染色剂早已没了。
我把粗绳及尖锐的刀具放在了我身后。
听别人说,这大家户是非常有钱的,勒索到他,准会有钱。
白天太明显,他家大门口的野狗迟迟不肯回去,我也就在栅栏外面的树荫下躲了起来。直到夜晚,车子的轮胎声飞一般地惊扰了我耳朵,我把刀放在了腰上,弓着腰,眯着眼悄悄地看着这一幕。
男子打开车门,静悄悄地走了出来,在大门口外面扯了扯衣领,动作娴熟又新鲜,想必,这是他小情妇的住处吧,我躲在树荫后心里悄悄地偷笑了起来。
在他快要敲门的那刻,我迅速把刀拿了出来抵在了他的喉咙上。我说:“別叫!回车上。”男子把手举了出来,半弯着膝盖回到了车里。沉默几秒后,男子似乎比我都还异常冷静,弄得我手里的刀子都湿润了几分。
他把身旁地包拿了出来,一边拉开钱包一边僵硬地把钱向后扔了过来:“有话好说,我知道你们缺钱。”狗三把钱全部都抢了过来,男子又继续说道:“你们还缺什么?”这时,我竟有些哑口无言。
我坐在他身后,又再一次地把刀抵在了他喉咙上,命令道如果我们要是看到了警察,听到了消息,我马上会杀了你。
我和狗三拿到钱,准备收刀子时,狗三一把拉住了我,在我耳边说道:“碍事。”说完,把眼光停留在了我刀上。况且,我杀过无数的人,但这一次反倒让我觉得紧张,男子看我俩还没走,转头道:“你们怎么还没走?”
我准备把刀子刺入他脖子的那一刻,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迫使把我手里的刀放下,而狗三看见情况不妙,便用绳子从后面甩到了前面。我与狗三同时把绳子向后拉,他的两支手胡乱地扯着脖子上的绳子,我一个后脚便把他的后脑勺,踢出了血。
3.
我赶忙下车拉开前面的车门,发现他没了呼吸。
狗三提着钱包跑到我面前说了句埋了他,而我却站在原地出了身冷汗,我拿着刀子一直在发抖,我脸上画得假妆快卸完了。
在走胡同的同时,我提着那份沉重地一沓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即使毛衣穿得很厚,而心的那块也总是空的。
我对着狗三说:“做完这一次,下回干別的。”我把凉水咽回了肚子里。“你想要钱吗?”狗三一语尖锐地刺在了我心上。
狗三在关门的那刻,他让我好好想想。
我还是没有金盆洗手,并且刀子在我的手中是如此地游刃于手。
每干完一单事,我总会抽出空余地时间对着镜子化假胡子。刚贴的时候很痛,我曾想过放弃,但一想到钱,我就会忍着疼痛贴上去。但现在不痛了,下巴的胡子太容易贴了。
家里的左右两侧摆放着无数地杀人工具,有些工具上面的血迹没洗干净,但一看到血,就,就令我想起金钱的香味,心里的自由在夜晚地伴随下限大了无数的空间。
对,我要钱,不止更多,还有世间的名与利。
狗三把地址放在了我手上,作案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地点是滨海山泉天叉口488号,狗三还在纸条后面写了句:“记得带好作案工具。”
我决定杀一个人。
我特意选了条后街,那里有数不清地酒吧与靓女,我装扮成一个有的士车的司机。我的车就静静地停在酒吧门口,那名女子向我抛了个媚眼,我也默契式地打开了车门,随即,她就坐了进去。
我把车开在了高速公路上,冷风吹得我双耳直发冷,我时不时地看向旁边的那名女子,立刻,我又把眼光放在了她怀里的包,为了行动更加顺利,我打开开关,放起了歌。
女子也朝我忘了几眼,她双眼泛着微红,看样子似乎喝醉了,而我的心里莫名其妙地开心了几分,再一次地打探了她怀里的那个包。
在开车的过程中,我打着以小便的借口去上个厕所。
在那里,我把以前的工具放在了我手后,她好像对我有意思,看见我走过来时,她拿着包微笑地朝我走来,总隐隐觉得心里不对劲。管它了!
我没有夺过她得钱包,利用一些粗绳把她五花大绑地绑在了前面。在开车快要开到一半时,我又盯了盯那名女子的身材,我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方向盘。她坐在我旁边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激情,白色的上身紧身衣包裹着她的细腰与肥大的胸脯,我的思绪开始有点飘飘然了,而车速也缓快减慢了。
人性真是个透露丑陋的东西。
我紧握着方向盘猛得一个回头转,脚踩稳了刹车,发出了牛惊叫的声音。那名女子看样子是惊魂为定,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看,一直不说话。我把安全带解开试着让自己的身子向前倾,她才猛得把我推开,女子试图用长发掩盖住她满脸的慌张,把头侧向了一旁。
我再一次向前倾向于她,摸着她的手:“没事,陪爷玩玩。”那一刻,我的心里除了钱之外我却还想要另外一种。
望着那名女子,心里是说不出来的不对。
4.
我叫林海。我再一次的杀人。
我不是警察地卧底,更不是特警。
但看到有几个警察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我习惯往衣袖的领口里缩一缩。最近,警方案组正在查找一个人,性别男,他坐落于海南关208号。和我们一样是老手,只不过,干了那么多年,经验并没有我足,我不禁感到窃喜。
他也同我一样,白天观察情形,晚上再出来办事,由于他办事经验不足,落了张纸条,等警方再找上门时,屋里便是空空如也。
他曾被警方抓住过几次,监控的屏幕下留下了他的正脸与作案手段。他不仅在这方面下手,还曾在工厂旁,酒吧外,小巷口里作案,以此带来的种种手段都被警方看在了眼里。
局里掌握着他大量德相片及信息,直到现在,警方都还在全力抓捕,刻不容缓。
但每次一看到他的身影,警方就会大量追捕,他拐过街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作案时穿得是套男人装,等被发现时,换了套女人装就跑了,监控无奈只查到了一半,很是让警方着急。
我贪婪地望了望那名女子,从上车到现在她至今都没说过一句话。
她立刻转身拉开车门的那刻,我一把拉住了她的紧身衣,随即,假胸的硅胶就落在了车里。
“我去,他妈的!”我对着他破口大骂了一句,并吐了口唾沫在地下。
车子停在一边后,我一把将他拉了下来:“你扮女的干啥呀!”
见他闷着不说话。其实,我的心里一直在说老子遇到同行了!
“作案呀。”他满脸不在乎地说着。
我听完后,气得我在原地徘徊:“他妈是你在办案还是我办案!”于是,我马上把刀子低在了他的肚子上,这次我作案,不,不是,是杀人。应该会更刺激吧。
我把刀子抵在他肚子上的时候,想起刚刚那一幕,让我直发恶心。想着,又对着地下吐了口唾沫,我把那包拿上,顺便把他带了过来。我说过,我要杀一个人。
狗三最后赶来的时候,他吃惊于我面前的那个人。
我拿着刀子把他拉到了草丛里,看了看四周,觉得安静便可以在这动手了。他四支扑倒在地,鼻血与额头上的血流得到处都是,我感到了心软,这是我从未发觉过得一种心软。
我还是有一点人性的。
他的脸紧贴着地面,脑袋上有我的刀子在上面驾驭着,不敢轻觉妄动,他看还没下手,颤抖地说:“放过我吧,钱都给你。”
怎么可以是钱?又怎么可以放过你?我都想为我自己保命。斩草要除根,于是,我的脸上又溅了许多血。
临走时,钱终究还是在我手上。在开车回家的途中,我望了望身旁里的钱,突然觉得心里有千万支蚂蚁爬上了胸口,那钱似乎不像以前那样干净与纯粹了,相反的是,那每一沓钱像每一张人脸,充斥着肮脏地人性。
我把那沓钱放在了桌上,那种无法言说的沉痛感正向我逼近,而我站在了原地,望着桌上那沓钱发呆了许久。
5.
我叫林海。我将重新杀一个人,再来一次。
顺着无数次地作案与行凶之后,躺在床上的我将永久难眠。
半夜,微风吹向了窗台,吹动了纱帘,却怎么也吹不走我心里的坎。说是要金盆洗手,却干了整整五年,闭上眼睛,梦见的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毫不留情地洒在了我的头脑里。
耳朵里尽是充斥着各种向我求命的信号,为了钱,我沉迷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满足我心里的愿望,为了钱,我一次又一次地对世间下手满足我心中地贪婪。
这就是我想要的所有吗?望着身旁的妻子及女儿,她们熟睡的脸庞竟让我感到无比地不自容。
我半坐在椅子上,望着阳台外的星星叹息了许久,本该是积极又明亮地光芒,为何照在我心上却成了另一种黑暗?狗三看见我对着星星发呆,又对我说了明天的计划。狗三看见我双眼含泪时,说:“第一次看你哭,你以前是从来不哭的。”
我沉默了许久。
我望了望地下行凶的工具,还有以前我们抢过的所有的钱,虽然,那些人已经死了。尽管我还是舍不得钱与所有。
“结束了,到此为止吧!”说着,我用双手把自己强撑了起来,狗三对着我睁大了双眼,大声地说了一遍:“什么!你说停止就停止了?”这句话听起来是多么地格外刺耳,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等我转身背对而他,走出阳台时,狗三一个劲儿地走在了我面前:“你确定你不后悔?”
“不后悔。”
“那,你想要的钱呢?包括所有的所有?”狗三这句话在我耳边说得格外地用力。
“以前拥有太多,现在我不需要了。”说完,我夺门而出。
原先,我只是有个小小的财神梦而已,却没想到奔波到了这种地步,自己为自己送上了断命路,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我曾无数次地看见自己的内心,它不再为我跳动,而是,变成了一个不良地心肌梗塞,肮脏又丑陋。
后来,在我赎罪的过程中,却怎么也看不见原来那个如初地自我,不再干净与真实。
刀子在直刺我心脏的时候,竟没有流出一丝血。
而我身边所有的事物都在随着我消逝,慢慢地,就留下了一个模糊不清地影子。
人性就像是我们体内的水与电解质还有酸碱盐,是构成我们细胞体内的平衡。但有时真的会很难控制,一把穿心剑刺进贪婪的时候,我们会倾向于自私,因为会失调,有所有得。
但用镜子放大开的话,会发现这就是我们,这就是我们自己,复杂且不单纯。只不过,我们并没有把人性宽以待人而已,相反的是,世间的世俗用诱饵把我们心底里人性的自私而润滑了一遍,使之让我们蒙蔽了双眼,追求全部,却忘了要还原本真。
人性最美不过是内在沉淀的经历,但如初不过最美,做一个温柔且坚定的人才是对自己的一切救赎。
我拿着鲜花穿梭在墓地里,在那里,我看见了自己的泥土,上面贴着我的照片。照片上的他是如此的明朗与干净。
今夜,我不再杀人。
文——乔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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