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大院子,人少,清净。
从小闻着那么股味长大的。不愿走。
以前老做梦自己出生在现在爸妈房间的床上,还有接生婆在一旁努着劲,亲戚都在窄窄的客厅候着。离不了那些重男轻女的眼光。所以小时候从没间断问过我妈,我到底是不是正规在人民医院生的。我妈理都不想理我,说正规。
我爸妈都是厉害的主儿,这坊间都说爹妈之间总要有一个温柔的,这温柔呀可是极少在我们家出现的,我爸就算不言归正传的厉害我,我也能怕的汗毛竖起。之前跟若若讲过,我说小时候我不喜欢吃肉,我爸也没说啥,就问我吃肉是能噎着你吗。话刚落地,我这眼泪在眼眶里就开始溜冰了,小姑娘也不知道哪来的摧城拔寨的委屈,最后生生和着眼泪把那块肉吞了。
你看,有些人的威严根本不靠高声海气来维持,就一个眼神儿或者就往那一呆,准能吓着你。
但你说他不温柔吧,他也有温柔的时候,我爸跟我差20岁,所以我小的时候,他也小,我不成熟的时候,他也不成熟。七八岁的时候。我爸骑着小洋车带我出去溜达,结果自顾自的骑着。也没顾着我,我右脚就挤车轱辘里了,稀巴烂,我也没哭,说实话也不敢哭,他带我去消炎包扎,回头给我买了一串香蕉,就出去喝酒去了,我在家开心的吃着香蕉,我妈下班回来看见我的脚,把我爸好生一顿厉害。现在想想觉得特别好笑,我真是够耐,也真是好打发,觉得给自己买着喜欢吃的爹才是温柔的。
高中谈恋爱那会儿,我爸特别反对,他见过那个男生,他指着我,气得说,这个人不是你要的。我不行,我就是要跟他犟,我说我就喜欢,就要跟他在一起,我妈在一旁气得直跺脚,说真是白养我了。那段时间差点给我转到艺校去了。但分手之后,发现其实他们说的都对,爹妈都是明眼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在感情这个问题上,我想不管17岁的我,还是以后27岁的我,如果我认定了,可能我还是跟个傻猴子似的勇往直前吧。这叫啥,这可能就是无知者无畏。
我妈特特别胆小,但好像小时候的我真是把她这点像完了。
那时候我们家楼上住一女邻居,她割腕了,我不靠谱的妈吓得把我扔在家,自己跑到大院子里头跟一堆人挤着。后来有人打了救护车,我爸自个上楼把她抱下来了,我那时候也是满肚子好奇心,想说也是够稀奇,没见过自杀的人,就兹了个门缝,看见我爸抱着她,上面搭了件儿衣服。吓得我赶紧关门钻被窝里去了。后来也是这件事吓的不敢自己回家,我爸妈三班倒,俩人一样,所以他俩上四点班的时候,我就搬着门岗大爷的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有时候能等到睡着。再后来,我爸批评了我,让我必须自己回家,我就硬着头皮照做了,只是,所有房间灯全部打开。
可我妈胆小,这个可真不胡说,她胆子小到,生个病非得跑我姥姥家住着不行,说跟着妈有安全感,她不敢扳弄我爸,就控制我,我发个烧什么的也被她送到姥姥家,她跟着她妈,我可是跟着我妈的妈。
我小时候在姥姥家度过的,所以后来被开玩笑,说我是水厂街一枝花,姥姥家街坊邻居都认识我,但我妈特别讨厌别人用我,比如邻居经常就会说,你给我捶捶背吧静静。我妈特讨厌这种,她说我没出息。
对了,我有很多名字,任帅是我户口本上的大名,我爸起的,说个性。可我一直觉得他就是一时性情刚烈了,才会想这么一出,真是影响日后大家未见面先闻名的误解。还有一个名字,是我爸那边的亲戚叫我的,我爷爷给起的,叫亚米,一回村里头,大家都喊我这个名字,特别接地气,感觉我家跟卖大米一样。在姥姥家,所有人喊我静静,因为我很文静。别看我平时大咧,但在家人那,还是很柔的。
我在水厂街住的时候,认识很多小伙伴,多半比我大,也有我哥我姐的朋友,小时候胖呀,有人就喊我老胖妞,这一喊,喊到了现在。再见面,我都不胖了,还是那么喊。我经常跟我哥出去玩游戏,他也经常带他同学回家,一般就是我一看见他带男同学回家,我就立马奔厕所洗脸,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出现,因为那时候我哥经常带的朋友都长得不错。但我也跟我哥我姐经常打架。我姐下手狠,我用嘴赢她,她用指甲赢我,我胳膊上脸上没少她的指甲印。
水厂街特别有人情味,大过年,踩着雪,还有人卖五彩缤纷的小鸡仔。路滑,心可不滑,天冷,人可不冷。
但现在看这都是美好的回忆,不争吵不动手的小时候,都不好意思。
再谈起我爸,我爸特别爱看书,不管啥类型。有段时间我们家有很多类似于坏蛋这种又厚又看不懂的书。开始是一天买回来几本,到后来他开着车能拿回来一大袋子书,人家一晚上能看一本这种传奇的事儿可一直在我脑海里。后来我偷偷买了p5,他就皮走了那玩意儿,天天盯着屏幕看书了。
前几年还发生挺多事的,奶奶去世的时候给我打击挺大的,那段时间动不动就想落泪,也不是矫情,就是空了。大过年的,我都不敢回自己家,以前奶奶经常跟我住,所以后来还是经常梦见她来我家了,坐在我身边。后来冬天,我爸跟人发生争执住院,我满腔年轻血气指着人家警察说,我最讨厌你们徇私舞弊。
小时候也不知哪来的那么股傻气。
反正傻事也没少做过。大夏天骑个洋车带着我妹把大街逛遍了,因为她不会花钱,我要教她怎么花钱。我俩晒得跟非洲小朋友似的,不是我俩,是我。后来去她家看照片我都想把自己脸扇烂呀。怎么能是那副样子,别人童年都是萌,我那真是蠢。我姨妈家弟弟两岁那会儿,大冬天。我抱着人家从水厂街到了步行街,也不嫌累,翻照片看,俩人一副高原脸,也是冻得够呛。但我打小喜欢小孩这事,一直也没变过。
小时侯的事儿可都回不去了,不该原谅的也都原谅吧,至于带给你阴影的那些东西,你就只当太阳穿了个小肚兜,模糊着过去就行了。
如果上帝斜了眼非要给我一次回到小时候的机会的话,我也会义愤填膺的拒绝。再回去,变得可就不单是样貌了。
昨天做了梦,梦里回到小时候了,爹妈没白头发,哥哥姐姐还一起打架,弟弟妹妹还没有那么多,我们一起在姥姥家吃了顿热乎乎的饺子。
今天,我写了这篇文。
文/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