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喜欢咬人,这是刘彻知晓的他众多秘密中的一个。
就像他对食物的偏执一样,当褪去一切后,他依然是那个饥肠辘辘的少年,无头无脑好像永远也吃不饱。像饿疯了的小狼崽子。当卫青的尖牙第一次刺痛刘彻的颈边的肌肤时,他心里就这么想。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欺我。
刘彻记得自己当时将他一把推开,倒吸着气质问:“你疯了?”
卫青呆呆地滑开双手,一脸迷茫,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然后就被刘彻搂住反压至身下。
后来卫青学会如何取悦对方和自己,但咬人的习惯却始终如一,刘彻也就随他去了。虽然不想承认,可还是得说自己挺喜欢这点的。尤其是这些年他们寥寥数次缠绵,卫青早不像年少时那样依赖他,却把平日里的若即若离也带到了床榻间,让刘彻心生暗火,于是动作也不由得粗暴起来,倒像是互相争斗一般,哪还有什么温柔体贴。只是最后卫青用牙有意无意中擦过他身体,倒是那一刻心底泛起一片软雾,迷住双眼,也乱了心弦。
起码,他还没变得那么彻底。刘彻暗自宽慰道。
卫青知道自己喜欢咬人。初入建章营的时候,有个骑郎故意找茬,结果和自己狠狠扭打在一起,要不是公孙敖带人来得及时,那小子非得掉下一块肉不可。卫青不是光靠温柔和顺活到今天的。当时自己吐掉口中的血沫,当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那是最后一次,他用牙齿保护自己。
所以后来当刘彻脱去他的衣物,展开他的身体,温热的气息拂过裸露的皮肤,激起一阵阵的战栗,然后,卫青出于本能地咬住了对方的脖颈,接着他就被推开了。
“小狼崽子,你要咬的可不是我。”刘彻一边抚慰着自己一边耳边低语。
但他改不了,这是本能,和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刻在他骨头里。好在刘彻并不在意这点,卫青也就不再遮掩。年少贪欢的时候,刘彻会让卫青轻轻啮咬自己,从侧后的脖颈到锁骨到胸前和腰腹。刘彻一直都敏锐得很,他能分辨出身边每一个人的脚步声,甚至连旁人无意中站在身后都会让他不舒服,却也有这样毫无芥蒂地袒露着任由卫青取悦他的时候。那时的少年天子还不像后来那么威严冷峻,令人不敢仰望。
但一切总会改变,刘彻很早就过告诉他了。他们都已变成了理想中的模样,所以一定是和少年时代越来越远。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就此终结了。刘彻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他想要一切的好处,而卫青早已习惯了顺从。
就像眼下刘彻抽去自己的腰带,双眼半睁半合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笑,卫青就懂了他要自己做什么。往常这种事,都是他来,当然也仅限于此。石面不冷,却硬得很,卫青也不明白为什么刘彻要选在这种地方。也许是因为谁都不会想到,有人会在这高台之上如此放浪形骸。不过卫青更加相信,他只是喝醉了懒得下去。
正是因为醉了,所以也用不着把平日里的恭敬礼仪摆出来,就放纵这一回。卫青仿照刘彻惯用的手段含住对方的耳垂,轻轻地舔舐着,沿着脖颈一路吻下来,在锁骨的凹陷处停留,舌尖打了一个旋,那是刘彻最敏感的地方之一,几乎同时卫青觉得腰背上一紧,那是刘彻的指甲掠过自己的肌肤。养尊处优的天子双手保养得很好,修长丰润,右手因为长期执笔微微有些变形,富有光泽的指甲修剪得十分齐整。曾经那双手怎么描画自己身体的线条,卫青现在就按照记忆一点点地重复。和刘彻不一样,卫青的手粗糙得多,所以当他抚过对方那些隐秘之处时,每用力一分,身上漾开的热辣便多一道。刘彻曾无意间生生将他手臂划出一道口子——他真是无意的,因为此后他原本漂亮的长指甲就修短了。然而那十个尖利的小点仍就像钝刀一样,总是能坚定准确地割开被理智层层包裹的心房。
大概是这地面确实不舒服,温存了一回刘彻还是推开卫青坐起来,伸手去拔对方的发簪。卫青刚想挡开,就听见他说:“过后替你梳上去。”便只好作罢,然后替刘彻也解了发髻。再看看,两个人的衣服都只挂在手臂上,胸口往下敞开着大片肌肤,松开的发绺搭在肩上,凌乱又狼狈。刘彻忍不住低头发笑,卫青也跟着他笑了。然后刘彻捧住他脸重新开始吻起来,他们很久没这么唇齿交缠过了。不知从何时起,卫青愿意和他肌肤相亲,却对接吻抗拒起来。先前他愿意主动吻自己,也是难得至极。刘彻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趁势挑开顺着齿缝伸进去逗弄他。一只手搂住,另一只手往下扣住他的腰。卫青少有地主动跨坐紧紧勾住贴着自己,双手环上腰背,然后反客为主用力吮吸着,激得刘彻顿时一阵酥麻,本来美酒上头就有些眩晕,那还经得起这样撩拨,差点瘫软下去。好容易喘过气,便问他:“是我醉了还是你醉了?”
“我只记得陛下酒量比我好。”卫青搂住他,低低地在耳边说道。
“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刘彻一边呢喃一边轻轻地啮咬着对方,从侧后的脖颈到锁骨再到胸前,像曾经的卫青一样。渐渐地刘彻觉得耳边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嗡嗡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搅得人烦躁。
“仲卿,仲卿。”刘彻伏在卫青肩上,气息开始乱起来,他觉得眼前的人好像已经开始模糊,头也有些隐隐作痛,心里蓦地生出一丝不安,于是更紧抓住对方。
卫青知道这是酒涌上来了,一边轻抚他后背一边有些后悔为什么晚宴上没止住他,大概是不忍心再扫他的兴,毕竟刘彻真正开怀的时刻并不多。
好一会儿刘彻终于觉得缓过来,起身叹气笑道:“这真是……煞风景得很。不过你们带回来的酒,确实很醇厚。”
“陛下好些了?”虽然嘴上这么问道,可心里卫青却也觉得有些没意思,明明刚才彼此都动了情了。
刘彻点点头,靠过来贴着卫青,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卫青偏过头,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陛下……当真?”
随后只见刘彻扣住自己的手,粗糙和细腻交错着,再一用力,不大不小的疼痛便立刻涌至心底。他靠在自己肩上,月光洒在眼底,幽深又明亮,然后缓缓地眨了下眼。
于是卫青不再迟疑。
就像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搂住他,闭着眼睛去吻他。好在如今他已不是当初那个不知人事的懵懂少年,不会逗出君王的笑声来。刘彻也慢慢闭上眼睛,仰起头,任他轻轻地啃咬着自己的喉结。刘彻能感觉到月光流遍他俩的身体,也能感觉到浑仪交错的斜影已经在不经意间滑过,正如二十年的时光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一样。当年自己被手足无措地卫青逗地倒在塌上笑到肚子疼,末了还是自己亲手教他如何抚慰如何亲吻,虽然最后他把这些又都用回了自己身上。但想起来还是那么……有意思,就像羽毛被微风带过水面一般,一圈一圈地涟漪漾得人心痒痒。虽然羽毛从此飘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此刻酒醉引起的头疼好像被卫青用手细细地掰碎了,化在那一滩温柔里。可那温柔也只是暂时的,卫青渐渐地往下啃噬,急促的呼吸都缠绕在一起,热热地打在彼此起伏的胸膛上。刘彻环住卫青的双肩,含弄他的耳垂,然后手指沿着他的脊椎一节一节地往下勾勒,然后驻留在他的腰侧,等着对方的到来,等他和自己一起去抚慰他们躁动不安的下身。他们这次什么都没准备,只好这么将就一下。本来一开始刘彻就没打算和他发生些什么,连怎么搞到这一步的都有些迷糊。
也许是从卫青主动从背后环抱住自己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往不可控的地方滑落了。但那又怎么样,刘彻觉得挺好的。他们之间郁积了许久的疙瘩差不多也要就此解开了吧,在这之后他们还有更多的、不同以往的事要做,他们不能再沉溺在以往的纠结猜忌中停滞不前,未来属于天子和大将军的路还很远。
刘彻这么想着,又回忆起卫青那个改不掉的癖好,心头一热,便狠狠地咬在了对方的锁骨上,正如二十年前他对自己做的一样。
满天星辰,正与他们无言相对。
尾声
“他娘的匈奴人酿的是什么鬼酒,后劲这么足……”依旧有些昏沉的天子一边理着凌乱的衣裳一边嘀咕。
但是卫青此时关注地确实刘彻那怎么看都有些毛躁的鬓角,这么直接下去绝对会被人发现的。谁让他的头发不如卫青柔顺,加上谁也没戴梳子。
“你操心那个干什么,过来帮我——”刘彻站起身,不想脚下一软,差点崴着,得亏卫青手快一把扶住。刘彻撇撇嘴,双手展开,卫青拿起他的腰带帮他束好,再挂上玉佩,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遗漏,算了,这么黑灯瞎火的估计也不会有人注意到陛下略乱的头发吧。卫青心里安慰自己。
刘彻一边伸手拉直卫青皱起的衣领,一边说:“真有不长眼的问起来,我就说是被崖间藤条挂出来的不就行了。”
话音未落,卫青便从台上俯瞰到下面有一骑队伍举着火把过来了。
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
八成是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