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窃
今天读沈从文自传,看到他童年的生活是怎样的去影响着他的一生,家庭背景,生活环境,个人兴趣爱好的培养,母亲的教育,我们可以从他的作品中清晰的读得出他对生活对人性的思考。
从这里出发,我,我到底拥有怎样的童年才能过好这一生呢?
虽然说这句话时我已走过童年,已无力去改变它,但它真的决定着我以后的生活吗?我想这是毋庸置疑的,要不现在的我怎么还能清楚记起那些小时候所做过的事?那些深刻影响着我的事。
“偷”是一个不好的字眼,在我印象里,我是从大人那里知道这个概念的,即使我知道这是个不好的事情,大人们也知道,可在我小时候他们还是会去怂恿我去偷一些东西。
我记得类似的事件在夏秋最为频繁,那时候多为食物果实成熟期,果树和红薯种的相对减少,我们孩子贪吃,大人和地主人不认识,爱惜钱财又羞于脸面不好意思去问地主人讨要,鉴于我们身体矫健,于是就招呼我们去偷,成功过后,大家蹲坐在火炉旁边闲聊时,不时谈论起此事,对我们那是一顿表扬,说我们跑得快,像出圈的兔子,看着他们脸上因得意而漏出的窃喜,我们也雄赳赳气昂昂,好像这种事对于我们都是小儿科。
可是也有过失败的时候,失败也分两种,一种是没偷到,另一种是没偷到还被抓住了。这两种情况对于我们都是不好的,第一种会让我们懊恼不已,但事后会反思自己,到底那里环节出了错误,有时候还会私底下开个小会,然后决定下次再去。而对于家长来说,他们会笑着给你说:哎呀!真笨啊!然后就没了,仿佛他们也知道偷别人东西是不对的,对于没偷到的我们并不会有太多的责备。
另一种情况是被别人认出来,或者是抓到,他们多半会找到家里来,带着他们疲惫的,高傲的,不懈的的表情,他们会质问我们家长,而家长多半陪笑,一个劲的表示歉意,却绝口不提赔偿的事,最后都会用一句:孩子小,不懂事来加以应对。说来好奇,这句话真是百试不爽,好像每次都能为我们解围,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们断然不会出去的,家长也多半会说我们外出游玩了,有时候家长会招呼他们走进家来避暑,喝点茶,我们就会钻进床底下躲一下,或者躲进偏房,耳朵会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最后他们对话的结果也都是以和睦结尾,因为从他们的谈话来看,话题总会不知不觉的走向其他的方向,除了开头和结尾会提到我们的恶行,其他都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后来我想,也许他们有太多的事要做,相对于几个孩子的行为,他们更在意田地里庄稼的收成和今年要缴纳多少公粮,而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也正是如此吗?年少的我们那里懂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都是吃的少毁的多,而大人们却深深的了解到这里面的东西。
对于这样的“偷”我会只会当做生活的调剂来看待,可对于某些“偷”却影响我人生轨迹的去向。
人生有些事情都是被迫的,你有你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无关对错,只争朝夕。
我们这个年纪长起来的人,尤其像我这种从农村里的人,你不经历几年留守儿童的生活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农村的。
那几年,我像脱缰的野马,爷爷奶奶管不住我,我也不喜欢他们,原因很简单,他们不喜欢我。
我那时候可以在同龄人面前张牙舞爪,却在那些比我大的孩子面前表现的更像一个孩子,他们逼迫我和他们一起去偷东西,看着那些爸爸妈妈在身边的同学一同离去,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我。
我从来,从来没那样胆怯过,更是知道“偷”是一个多么应该不被原谅的字眼。
我们去那些老人家里,去那些其他村庄里去偷,我是被迫的,不情愿的,我知道如果我不去做迎接我的将是什么,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放过我,与其被打一顿再去做这件事,还不如先去做,我知道我很懦弱,可对于一个七八岁的我来说,还不明白勇敢是什么,那时也不过遵循了一个动物该有的选择,趋利避害去躲避当下所面临的痛苦。
我悄悄的打开别人家的大门,院子里没有人,我进来时门是插着的,非常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脚步,每走一步都非常小心,进来之前想了很多,如果我被抓到,我将会被挨打,比以前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甚至有可能被送去公安局,那时候我的家人就会知道,周围的邻居都会知道,我将无法在村里立足,家人也可能会因此受别人议论,被别人看不起,等等还有很多。可是,可是我当时怕他们揍我,我是多么不希望他们揍我,以至于即使知道后面的结局会更糟,我还是会去做,我只是想解决当下的困难,我很无助,只能靠自己,去偷,去赌一把!也许因为这样的经历,我很独立,更是不喜欢自己的村子。
走近那间漆黑的房间,里面零零散散的放了很多蔬菜,我看的出来这家的主人是个菜农。除了正门整个房间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方形的窗子,里面昏暗暗的,有些霉味,也像蔬菜腐烂的味道,中央有一个八仙桌,桌子上有一个竹篮子,里面盖的好像中午吃剩下的饭菜,几只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我的耳朵里全是他们的声音,还有我的脚步和心跳声,我已经非常轻了,可还是听的那么清楚。
我条件反射的看向最里面的炕上,上面一条黑黑的被子,和我睡的那一张差不多,下面铺着一张草垫子,要比我家的厚上不上,我掀开被子,因为我看过爷爷总是把钱放在床下面,或者枕头下面,打开之后果然看到了很多钱,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钱,都是五十的,整整齐齐的在下面压着,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都是五十的呢?那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我快速的拿起装在口袋里,我的心跳的很快,比刚进来的时候要快很多,同时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窃喜,装好钱后快速走出门口,也不管其他地方有没有钱,那时的我只想快速逃离现场,逃离这个陌生的地方。
我快速走出大门,一手捂住口袋,生怕那些钱飞出去,然后以一种极为不自然的方式跑了很远,看到那些大孩子,我漏出欣喜的微笑,我知道我可以回家了。
我把钱给了他们,没有留一点给自己,我知道那不属于我的,更怕他们不信我,搜我身,然后打我一顿,他们也很高兴。最后清点完赃款,他们给了我五块钱,把我丢在那里,转身走上大堤,坐上去县城的车扬长而去,我看着车子留下的尘土慢慢落下,车子也伴随着夕阳缓缓消失在尽头。
我知道那一天我解放了,心里很是轻松,没有因为做了错事而懊悔,我知道那将会是属于我自己的秘密,它将会和我共度一生。在说我也有收获,第一次拥有五块钱,那是我童年最富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