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读学生写的读书报告,读到一篇关于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从字里行间可以感受到学生对查尔斯这个人物的厌恶、不解和敬佩的矛盾心理,或许,对于这种感觉,大多数读过此书的人都深有体会。最后,学生引用了书中那句耳熟能详的话,“追逐梦想就是追逐自己的厄运,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街上,他抬起头看到了月光。”她接着写到,“我在想,如果是我,会选择什么。在一番思考之后,我选择了六便士。虽然这样的选择不免平庸,但我知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给学生的批语也是来自《月亮与六便士》,“我想,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人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取决于他认为对社会应尽什么义务,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上周和一年未见的朋友见了一面。他的作息还是和以往一样,凌晨4点睡觉,中午3点起床,所以,那晚8点见面的时候,他刚吃过“午饭”。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他精神很好,当初被朋友们担心后退的发际线上头发浓密乌黑,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四年前,我刚到这座小城工作的时候,朋友到我租住的公寓小坐,之后便果断在我楼上租了房。于是,我们成了楼上楼下的“兄弟”。他教会了我骑电动车,督促我学吉他,以示答谢,我偶尔会煲一锅粥请他喝。他可能是极少数不嫌弃我厨艺的人之一吧。不过,因为他反常人的作息习惯和我忙碌的工作节奏,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偶尔,我休息在家,他会到我的公寓练习吉他。不过每次见面,他都睡眼惺忪,眼袋加黑眼圈,外加标配的人字拖,总给人一种中年大叔的拖沓感。
那时候朋友刚从更大一点的城市回来,打算在这座小城立足。但因为家庭原因,他不得不承受比同龄人更大的经济压力。他一直在自己创业,做着一些不大不小的生意,虽然收入不错,但身后有巨坑需要填补,他的未来像被一张巨网紧紧勒住,让他无法喘息。
所以,那几年,他夜夜失眠。而他应对失眠的方法就是打游戏,一打就是通宵,然后在黎明前夕睡下,在刺眼的正午阳光中醒来。那时的他放任自己在深渊里不断坠落。
后来,我搬离了公寓,朋友决定回县城老家发展。我们都是那种不太会主动联系别人的人,所以之后的几年,我只是从其他朋友口中得知他零星的近况。
那晚见面,他跟我讲了他现在的生活,依旧创业、开店、投资,仍然通宵打游戏,睡到日上三竿。
我问他,“你整夜整夜的打游戏,打完之后不会内心空虚吗?”
他看我一眼,回答到,“我已经过了会空虚的年纪。”
我痛心疾首的接着说,“你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你不心疼我都心疼,还不如把这些时间给我。”
他反问我,“你要那么多时间干嘛?”
闺蜜答到,“她除了看书学习,还会干嘛。”
朋友一反常态,认真跟我解释,“其实,除了打游戏,我也在努力做事,在健身,在坚持练习吉他。”然后他讲了最近的一些创业想法和手头在做的一些项目,以及被他安排得不紧不慢的生活。不过,还有一如既往的家庭纠纷。或许是因为回到了家乡,他现在不得不直面各种纷争与冲突。
听完,我问他,“有没有想过把这里的一切做个了断,然后到新的城市重新开始?”
他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我觉得现在挺好。”
我不依不饶,“你是舍不得这里的安逸吧。”
朋友也不和我争辩,只是跟我讲起他之前在大城市里打拼的不易以及不得不面对的各种压力,还有他那些仍然在城市里努力拼搏的朋友们。最后他说,“或许这一生就这样过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现在我能睡得安稳。”
我没再说什么,因为朋友现在确实比之前活得踏实。
其实,有时候我也挺羡慕这种平稳安定的生活,我能感受到这种细水长流的稳定背后是一种让人心安的幸福。甚至在特别累的时候我也会想,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一生,也未尝不可。可是,这种想法总是不能持续太久,就像《月亮与六便士》里写的那样,“我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我的心渴望一种更加惊险的生活。”
不过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俯身,捡起六便士。书房,夜灯,书卷,热巧克力,从此安稳度日,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