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暗
文/张悠扬
史书记载,永嘉七年,右丞相付尚青私吞灾银,令酉溪十万灾民活活饿死,圣上暴怒,将其秋后问斩,府内男女全充为官奴,以儆效尤。丞相之子付傲念其出征有功,罚之戍守边疆,一时之间百姓们欢呼圣上英明。
同年,一宫女名唤珍儿擅闯御驾,称付丞相入宫之嫡女乃冒牌货,圣上大怒,命大理寺明查此事,后审出珍儿乃真正丞相之女,圣上怜惜,将其封为珍贵人,而冒充者关押大牢,不得放出。
此后三年盛世太平。
三年后。
她努力张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昏暗的一片。周围潮湿闷热的空气,她已经习以为常,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新的伤已经开始结疤了,她在心里窃喜,终于不痛了。
外面传出窸窣的声音,由于长久待在昏暗的地方,她的眼睛已经熟悉了黑暗,听力越来越灵敏。况且这个时候,她睡不着,因为那个人要来了。
有人进来了,但她看不见,只能本能身体后缩,“依旧不说那个东西的位置吗?”那人冷漠的声音让人有些害怕。
她紧抿唇,真的并非自己不说,而是因为自己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这么长吗?”
她不说话。
“若不是我护着你,珍贵人,哦不,珍妃娘娘能饶过你吗?冒牌货!”那人冷笑了一声,“你还真以为自己的命有多值钱吗?不要以为你不说,你就能一直挑战我的忍耐限度,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让别人说!”
突然又来了另外一人的脚步,只听他们耳语一阵,那人便怒喊道:“真是个贱人。”然后就气冲冲地走了。
她内心突然涌出一种绝望,也许自己已经活到尽头了。
又听一人把一个碗放在地上,那人轻悄悄地说:“姑娘,吃吧,那人走了,大监管也不在,今天我偷偷放了两块肉,不敢放多怕被人发现,”那人停了一下,大概是看了下周围,“姑娘放心吃吧,小人在外面守着,姑娘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她颤颤巍巍地爬到碗前,伸出满是伤痕和污垢的手,小心吃着东西。
四年之前,自己是右丞相付尚青唯一的嫡女名为付姿,被选入宫中成为秀女,宫中上下无不默认自己将是皇帝的宠妃,不凭借她的相貌与才能,仅以她丞相之女的身份。左丞相不过是个空名,只有右丞相才是一手遮天的宠臣。皇帝特令右丞相可随意进出宫内,还可长居宫中,国家大事一定会有右丞相在旁仔细商讨,这次更是把右丞相的独女选入宫中,以示圣宠。朝廷那些贤臣无不担忧右丞相的野心会不会悬在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于是开始纷纷私下谏言,但朝廷之上无人提及,谁敢公然与右丞相作对?有人买通夜守尚书房的太监得知,皇帝看着那堆得如山的奏折,只是打了个哈欠便摆驾嫔妃宫中,至于皇帝究竟看没看,却也不得而知。
但整整一年的时间,皇帝将一同选入的秀女个个宠幸,唯独没有付姿,似是忘了这人。付姿从入宫前的期待渐渐变为麻木,只盼一年过后能重回家中,而宫里再笨拙的人也琢磨清楚了皇帝的想法,对付姿也没了那么讨好,但迫于她丞相之女的身份,刁难也是没有的。
再到出宫之日,付姿已经准备好接受爹爹的责骂,正当她收拾好包袱回家,一大群侍卫来到小小的秀女园,一言不发地将她带到这黑幽幽的牢狱里。
没人给她解释为什么,她嘶喊冤枉,再没有了官家女的尊严,她跪地求饶,痛不欲生,但那群人熟视无睹,依旧用已染满她鲜血的长鞭狠狠鞭打她。她渐渐学会不叫了,因为嗓子已经哑了,力气已经尽了,叫不动了。
只有当伤疤深深刺痛她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己还活着,心里突然感觉很好笑,但嘴角却笑不出。她将头发一根根拔掉,藏在袖子里,用来记录究竟过去了多少天。直到一个月前,那个魔鬼出现,她感到深深的惧怕。这黑暗的牢狱里肮脏的环境,在这三年侵蚀了她所有的感官,疼痛会让她稍微清醒一点,但每当魔鬼出现的时候,她便觉得自己已经一只脚迈入了地狱。
魔鬼总是向自己咆哮着,想要从自己身上找到什么东西,但自己却一无所知,这让魔鬼动怒,他扒光自己的衣服,让一群猥琐的男人看尽自己赤裸的身体,她感到无比耻辱,那些那些淫欲的目光让人恶心至极。她呕吐着,呕吐的秽物沾了那人的鞋,那人便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耳朵嗡嗡地响,她用手摸过去,发现鲜血从耳朵里流了出来,从此她那只耳朵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今年的冬天出其地冷,自己腥臭而破烂的衣服用来对付这样的冬天太过单薄,她慢慢地摸索着藏在袖里的头发,数着数着,原来自己已经这样过了整整三年了。她似乎闻到了家里腊梅的清香,听到大哥骑马归来的马蹄声。大哥说过回来会给自己带疆芜人的玩意儿,大哥说会劝爹爹不把自己送到宫里,大哥还说会娶一个漂亮嫂嫂回家,还有大哥……
漫漫冬夜,整个国家沉浸在一片宁静与祥和之中,农人一家偎依在温暖的炕头,盼望着大雪将害虫全都冻死,明年定会是个丰收的好年。
一阵温暖的热流涌入身体,付姿隐隐感觉周围好像有来来往往的人走动,但睁不开眼睛,眼睛闭着只想睡,睡……
一个头发花白,身穿医服的老头在门外焦急地踱着步。这时从屋内跑出来一个宫女,她对老头喊道:“王太医,快进来,她……她……”宫女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王太医心想,糟了,于是连忙往屋里跑。
王太医的心揪得老高,但当看到屋内那个骨瘦如柴的人已经醒来时,他又松了口气。跟着跑的宫女悄悄在他耳边说道:“姑娘醒了,可就是不愿意吃东西。”
这,不吃东西怎么行,她已经昏睡十天了,身体本来就受寒气双手双脚全是冻疮,更别说一身未好的大大小小的鞭伤……王太医走到床前,叹了口气:“姑娘,我虽不知道你是谁,不知你所经历的,但生命本就可贵,蝼蚁都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付姿目不转睛地盯着床顶,没有任何想说话的意思,若不是那轻微起伏的气息,别人都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姑娘可知自己是如何救活的?”王太医询问了一句,见付姿依然不语,便娓娓道来,“那日接到姑娘的时候,我也是大吃一惊,从未见过如此重伤的人还能活下来,但上天有好生之德,送你出来的人一定要我救活你,否则便是要我的命。”王太医这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姑娘那时已经寒气入体,体温如冰,火烤也来不及,于是只能宰杀头母牛,将它的肚子剖开,把姑娘放了进去,才能让姑娘的体温回升。它身边的几头小牛害怕但还是想扑过来靠近母牛。母牛也是不停挣扎,身为畜生死前却不忘自己的孩子,当我看着它流下眼泪,我也于心不忍啊。”
“我相信姑娘也有亲人,姑娘或许想一死了之,可若是亲人知道姑娘死了,那该有多伤心。”
“我还是会想办法救姑娘的命,希望姑娘还是好好想想,我下去写方子了。”
王太医走后,付姿的脸庞划过一道晶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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