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怿哥哥,别老背书了,快看我摘的花,是不是很漂亮!”女孩子红扑扑的脸颊冒着细汗,边笑边往一旁跑去。
林怿看着一手扶着砚台熟睡过去的清荷,她小时的样子便也出现在了眼前。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自小,她就跟在他身边,直到现在,也要在夜里忍着困意为他研磨,直到睡着。“即便只是为了她,我也要功成名立,金榜题名。”林怿的表情渐渐严肃,“-----不负于她”便是他继续在深夜苦读的动力!
翌日晨时。渡口。
“怿儿,你平生第一次出远门,万事小心。去了京城有什么需要的,打发人回家里要。入秋天时凉了,娘给你放在包袱里的厚衣裳要知道添⋯⋯” 妇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一旁的船夫脸上早已显出不耐。
“婶子,时候不早了,怿哥哥该登船了。要不去晚了,难找客栈,安顿不好。”清荷走上前去说道。
“是是是,走走走⋯⋯”妇人像是已经见到儿子在星夜里奔走,好久都没有遇着空客房的样子,急急将包袱套在林怿肩上,催促他快些上船。跟着船夫才走了几步,林怿却又转过身子,疾走到清荷面前,张嘴欲说什么,不料被清荷抢了先:“我等你。”
林怿眼中,突然多了一些情绪。原来她一直那么懂他,知道他想说的话;那么信他,信他一定会衣锦还乡,许她一世荣华。还有什么可担心?还有什么需嘱托?她眼里那分坚定,让他在眼睛完全湿润前快步迈上了江口泊着的那只小木船。船夫自然也乐见,把手里的长篙一撑便将小船划出了老远。
这日过后,渡口多了一家酒坊。
于是镇上的人便常常看到一个模样清秀的姑娘在江边酿酒,傍晚收了摊,她就在堤上坐着,倚着那一棵活了百年的老柳树,静静地望着来来往往的孤帆。
冬天在清荷的等待里悄悄来临。晶莹的雪花似琼玉漫天飞舞,有些则落在了清荷的头上,打湿了她细心挽起的发梢。
江水又慢慢的冰释了,化成的水流浸润着尚在冬眠的青草,领着它们破土而出,再渐渐“燎”原。
一个大好晴天,清荷像往常一样揽镜梳妆。不知道是近来离人太多生意忙,不及细细探看镜中朱颜,或是今日天儿好了才有这一道清晰光线。总之,直至今日,清荷才发现,铜镜中的女子,眼角眉梢,都露出了细细的皱纹,昔日眼中的光华潋滟,我见尤怜,如今也都褪去了大半。
清荷伏在桌上,把脸埋进粗布袖子里,不一会儿,衣袖上便满是水渍。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心易变。」
不久后,镇上多了一件并不特别的喜事,也多了一件并不起眼的坏事。渡口酒馆的“老”姑娘成亲了,人们一方面因为再喝不到那样香甜醇厚的桃花酿而遗憾,然而更多的人,却是真心为清荷感到欣慰。他们都说这姑娘实在,等了一个负心郎十年,还一直照顾他逐渐年老的母亲,为她披麻戴孝⋯⋯
洞房花烛,李家人品贵重的三少爷缓缓挑开了新娘的盖头。
清荷抬起眼,注视着刚刚成为他夫君的这个人。他有些高,她又坐着,不免把两双眼睛隔得远了些。朦朦胧胧中,清荷看到刀裁般的锋利剑眉之下,一双凤目中,隐隐约约透着些心疼和宠溺,温柔如水。突然的,清荷似觉得这冷硬的面容,和眼里的柔软有些不搭,忽的想笑。那双凤目里,便映出了美人盈盈一笑,梨涡浅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