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事，总是像半山腰的雾，隐隐约约萦绕在心头，太阳出来了，它会在人声鼎沸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夜晚来临后，它就又在万籁俱寂时慢慢聚拢了过来，缠绕在你的周围，伴你入眠，甚至丝丝缕缕渗入你的梦乡。

最近上火得厉害，牙疼不止，喉咙也是火烧一般，喝了各种自认为可以下火消炎的药，却不见效果，且大有愈来愈烈的趋势。朋友说我可能为孩子的高考焦虑了，我却觉得没有。记得去年高考前我也是这样，放松得有点不可思议。这样的放松也许是因为对孩子有信心，也许是因为想开了，看淡了。但朋友说，你自己觉得你不紧张，其实潜意识里你是紧张的。

仔细想想，朋友的话有点道理。我的心里似乎确实有隐隐的担心：担心高考前的这段时间，怕会有什么意外，影响了孩子的心情；担心孩子不能合理使用时间，不能调整自己的状态……昨晚更是变态，竟整晚都在梦见考前租不到休息的宾馆，醒来后头疼不已。

这个社会上存在着如此多的压力，即便孩子上了大学，也仍然要面临此后的就业和生存的压力。农业文明时代，只要你有一块地，只要你不傻，还比较勤快，拥有富足的生活并不困难。如今想来，那时的地主生活确实不错：良田、房子若干，儿孙满堂，吃的是自家地里生产的粮食、蔬菜，无污染、纯天然，没有各种添加剂；穿的是棉布或者丝绸做的衣服，虽然款式没有那么时尚，但没有化学成分，没有甲醛……就连贴对联，横批都是“人畜兴旺”。可如今，科技进步了，生孩子却成了问题，一是国家不让多生，二是生养孩子的成本太高，许多人选择不生孩子……传统的大家族不会再有了吧？“姑姑”、“舅舅”、“姨姨”、“叔叔”之类词语，也将因失去存在的意义而逐渐消亡。若干年后，考古学家将对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作品里出现的这类词进行研究分析：嗯，这个“舅舅”、“姨姨”是指的什么哩……想想都觉得悲哀，所谓的社会进步，竟让人类的自我繁衍都出了问题，如此违反人性的所谓进步，我们到底为什么还要去追求，殚精竭虑，乐此不疲?

虽疑惑，却无法停止追求的脚步。

前段时间外甥女过来参加公务员考试，她因前途未卜而极端不自信。她曾非常努力地参加了研究生考试，最后分数考的不少，却因为志愿没有填好而未被录取。我鼓励她来年再战，她却想尽快找工作。我知道孩子的心思：父母靠打工供她上学，她还有个弟弟也在读大学，她不愿意二十好几了还继续让父母养活。孩子的懂事让人心疼，她生活极端节俭，下了高铁，打车费是十五块，她宁可倒车坐公交，就因为坐公交总共只需要五块钱。但工作也不好找，参加公务员考试的毕业生人山人海，据说有些岗位的竞争达到了1000：1。外甥女手脚勤快，帮我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齐，我和女儿都希望她能多待几天，但参加完考试后，她又匆匆赶回学校去参加毕业论文答辩。

因为牵挂着外甥女的就业，某一天在朋友圈里看到同学转发的西藏阿里招人的消息，没有多想就转发给了她。后来上网了解了一下，阿里地区实在是路途遥远，自然条件恶劣，更不用说饮食等各方面习惯与中原有太多不同了，外甥女若真的去了，必要经受太多煎熬，此后人生方向可能也不好把握，不由暗自责备自己不加辨别就转发了这样的东西。在和妹妹通电话时，妹妹叹息：“唉！现在看来，上大学有什么用呢？”想当年孩子考上大学时，妹妹曾喜极而泣，和她如今的失望沮丧形成了显明的对比。我只有安慰妹妹：“怎么能没有用呢？没有大学毕业证，就没法参加公务员考试啊。许多用人单位都是要看学历的呀！”

由此才真正理解了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大学不是人生的终点站，它只不过是一个平台。而我以及很多像我一样的妈妈们，整天为孩子能不能考上大学，以及考什么样的大学而忧心忡忡，真的是多余而可笑：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又能如何？考不上也真的不会怎么样。

话虽如此，却很难立即变成自己的行动。心里总是沉甸甸的。弟弟的大女儿今年就要上高中了，孩子的成绩不是很好，时不时想起来，虽鞭长莫及，却也是忧心如焚：不知道她能否顺利升入高中，不知她升入高中后能否顺利考上大学……还有年迈的父母，母亲的气管炎是否轻了点？父亲的腰定是日日疼痛难熬……而我明知他们在经受煎熬却无能为力，甚至不能回去看他们一眼……还有还有，那些无力改变的人和事……这桩桩件件，缠绕在心头，剪不断，理还乱，就变成了肉体上的炎，隐隐作痛。

消极却无法遁世，再多的叹息也不会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人从来不能靠别人的同情偷生，想要什么，只能靠自己去争取。所以就丢掉消极，积极面对现实吧！转过身来，面向太阳，让明媚阳光洒满胸膛……嗳！不行，五月的太阳太刺眼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脸晒黑了，还是防晒要紧，暂且先不打这样的比喻吧！

今年的五一没回家，敲下以上文字，记下凌乱的思绪，权做2017年五一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