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巫师，从巫师学院毕业以后，我选择了回到柯尔村，在村口开了一家杂货店。大人们通常会让孩子代替他们跑腿，来杂货店买些小东西，我喜欢孩子们的笑容。
这些孩子大多七八岁或者更小，和我的柜台差不多高，他们一路奔跑过来，仰起红扑扑的脸蛋，把手中已经被握得皱巴巴的纸币递给我，我则给他们一瓶酱油、一袋盐或别的什么。
糖果罐被我放在柜台最显眼的地方，我总是会额外送两粒糖果给来买东西的孩子，或许是甜蜜的吸引，来杂货店的孩子越来越多，我很乐意和孩子们打交道。
我很快注意到了一个特别的小女孩儿，她每次来都会斜挎着灰扑扑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本显得很古旧的厚壳书，然后，她会翻开折好的一页，取出两张平平整整的纸币递给我。
如果我要送她糖果，她必然会给我一枚小小的五分硬币。
她一周来两到三次，买一些安神的决明子、艾草、野菊花等等，我问过别的孩子，据说她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她和年迈的外婆相依为命。
我不由得生出了对这孩子的同情之心，却又担心平白无故的援助会伤了她的自尊心，于是，当她星期三上午再来的时候，我请她当我的助手，报酬每个月十银币。
“为什么是我？巫师先生？”她疑惑又不失礼貌地问。
“你似乎学过符文。”我把目光投向她手中的旧书。
书的名称是用符文写的，意思是“万物”，很显然是一本巫师的书。
她怔了怔，“这本书是外婆给我的。”
我答应教她认识符文后，她也同意了我的请求。我很快确定了古依达具有巫师血统，她学习符文的速度快得令人吃惊，对自然元素有很高的亲和力，连我的巫杖都对她表示友好。
古依达这个词在当地语里指一种开在路边的野花，是“坚韧”的意思。
她每天只能抽两个小时的空过来，其余时间总是在做各种各样的活儿，或者是照顾外婆。她很少讲起外婆，但每当提到时眼中溢满了温柔孺慕之情。
我教了她几个安神的巫术，免得她总是要买药草。她外婆的情况实在不够好，年纪太大了，精神上有些问题，有时候看到别人就会大叫，只有古依达陪着会安静下来，抱着她的手臂，声音很低地唤她的小名。
我曾为这个情景感动很久。
但生老病死是万物的规律，巫师也无力挽回即将逝去的灵魂，我看着古依达的外婆在时间的线上一日日的衰弱，死亡之境在她周围若隐若现。我不敢告诉古依达，但她却仿佛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向我请假的时间越来越长，工作时总是长久地发呆，把贴了标签的药水都递错。
“巫师先生，人一定要死吗？”她问。
“死亡是万物灵魂的归宿，若强留人间，就会变成亡灵。”亡灵，名存实亡。
古依达才十几岁，但她已经数次目睹死亡。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她的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她而去了。
当手持灵幡时，古依达的神情宛如远山夕岚般沉静庄严。
古依达来向我告别，和以前任何一次来找我仿佛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一个包袱和一根手杖，手杖是她外婆以前用的，她大抵是想留在身边做纪念。
我知道，她已经准备离开村子了。古依达和我说，她想做一个游医，在大陆上四处流浪。
此时，她会的仅仅是我教她的几个小巫术而已。但是若干年后，当我的胡子又长又白，坐在同样老旧的杂货店柜台前时，我听到几个路过的孩子，在唱一首颂赞古依达游医妙手救人的诗歌。
纵横交错的乡野小径边，大片大片的古依达在阳光下盛开。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 第148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