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老三的小肚鸡肠,定然要这20岁恨我到余下的一辈子。——习酒镇赵半仙
第四天
晚上,我打电话问w父亲最后的处理结果。
父亲说,先替老三还了社会上借的那部分高利贷。
剩下手机软件上借的那部分日后再议。
“也没什么钱……也只能这样了。”父亲叹了口气。估计身上只剩下和老三回杭州的车票钱了。
“你好像不甘心?”我问他,“仿佛要是还有钱,你就要替他全还上似的?”
我的嘴角仿佛在抽搐。
父亲在工地上帮人带班,工资也就几千块。一下又把之前大半年没结余的工钱,全部让老板结清了。
等于说大半年全给老三打工了。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还能怎样?”我冷笑了一声。
他这态度是在包庇儿子吗?我该这么去理解吗?
“不说了,我们在石家庄车站等车。”
“你要带老三去杭州?”
“放他在工地上,你妈妈不让他去广州。”
“他倒想去广州当大少爷……”我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有点阴阳怪气。
“没办法,现在也只能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学费也没退,和老师商量了一下,保留学籍休学……以后让他自己挣钱去上。”
我咬了咬牙,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是啊,事情出了你就说没办法。我就是不知道办休学的目的在那里,长远的说,休学一年,你觉得以老三的性格,还有心思继续读书吗?他不去读,那学费岂不是浪费了,两万块又打了水漂。好,就算他休学,你觉得以他的能力,一年能挣多少钱?你指望他一年就能还完剩下的十多万?”
“随便他,要想继续读书只有这一条路子!”
“我敢说,他去工地上呆不够三个月就跑路了,到时指不定又去捅更大的篓子出来。”
“要捅更大的纰漏,就是他该死。”父亲说。
“他这回就该死啊,你又舍不得他死了,还不是去学校接回杭州。”
“你不用讲了!”父亲说,他很直接了当的告诉我他不想听这些,仿佛觉得我一个出嫁的好女儿管太多似的。
我也来了脾气,“全家不是只有老三是人,下面的老五老六老七还在上学,也要花钱。你现在都五十岁了,至少要替他们考虑一下。老三闯了祸,还可以撅屁股走人能饿不死,余下最小的三个要是没有钱,是会饿死的。”
其实我知道我对父亲说这些话是白费口舌,因为就算有个什么,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你做为老大,难道忍心看着你弟弟妹妹饿死不管吗?”
所以,再苦口婆心也是白搭。
果然父亲又不耐烦了,我也索性愤怒地挂了电话。
我回头打电话给母亲。
“你是前天不说没钱给老六老七交幼儿园学费,今天老爸给老三还高利贷倒是爽快得很。”
我一肚子的怨气没处儿撒,于是找上了母亲。
“我已经很鬼火了,你就别来烦我了。”母亲说。
“为儿子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说。
“你一说就说我重男轻女,你以为他以前犯错我以前没揍过他吗?揍了他,他认错了,我要把他打死还是?……你们别吵了,蚊子很多,听话,妈妈在和姐姐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阵稚嫩的童声吵闹个不停。
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你们继续宠着他!”
“我是喊你爸去把学费退了,让他不读书。那知道你爹那个猪脑壳……等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坐车走了。”母亲说。
听得我直摇头,关于母亲骂父亲的桥段和套路一向都是推卸责任的。
她说的全是借口,我知道她一定对父亲的行为保持暗地支持的态度,只是在我面前需要‘假装反对 ’——如果假装都不假装一下,否则岂不是坐实了她重男轻女的‘罪名’?
我想笑的,但是我笑不出来。
“这事你别管了。我这几天已经气疯了,脑子也颠三倒四的。挂了。”她说。
“行,我不管。”我挂上电话。
憋住的笑意终于笑了出来——只是是冷笑罢了。
真好!他们不让我掺和进去,由他们独自承担。
可是全家就那点总收入,他们都替老三还上钱。
那么,接下来老五老六老七要花钱,人情客往要开支问谁要?是问只够勉强养活自己的老二,还是问欠一屁股债的老三,或者问还在上学的老四拿钱?剩下老五老六老七在小学和幼儿园。唯独我,成年已婚。
我常想,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亲了。
而他们,仿佛以为我真的相信了他们那套说辞。
难道我会不知道,他们让老三休学的目的是全家人用一年时间替他扛清债务。
我反对他们替老三还债,是我对老三的落井下石。以老三的小肚鸡肠,定然要这20岁恨我到余下的一辈子。
其实,就算我不反对。只是默默的不作声,对老三而言,对整个家庭而言,也是种落井下石。
我反对,有我的道理。
如果他们开口,我自会替他们分忧。
只是,我反对他们如此快速,干脆利索的去帮老三解决问题。—— 孩子犯错,难道不让他反醒认错悔恨,而是父母一力去扛吗?这只会助长他犯错的焰火。等到了他闯更大的祸,连父母都不扛不下的时候,该悔恨岂止是犯错的孩子自己?父母难道不会悔恨当初是自己太宠溺孩子导致的?
所以,我反对。只是他们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罢了。
只会觉得是我自私,不想出钱。
可是他们‘伪自尊’的单方面替老三去还债,日后没钱又得问我拿,这和我直面出钱有何不同?
不同的是,老三只会觉得,父母最疼爱他。而我这个大姐只知道坐岸观火不说,还理论父母,落井下石。
我也并非是嫁了个富二代,我现在也有了孩子,孩子还要吃奶粉。我先生也只是在工地上带班而已。也只能够开销。
我所有私下给娘家的钱,先生并不知道。那些钱是我怀孕时挺个大肚,到后来生了孩子带着一边带孩子一边辛苦赚的。
我突然想起,六七个月以前,我生完孩子第四天,父亲买了五只土鸡,和三百只鸡蛋从老家上来贵阳佝偻风霜的样子。
他把唯一的一个手机给了当时还在老家的母亲,自己坐车上来。
来的当天吃了中午饭,下午他出去走走。
晚饭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联系上他。
晚上,我坚持要他去楼下买张手机卡,因为我家里还有个旧手机。
他固执的不肯,坚持第二到了杭州再买。
头一天他刚到我们租住的房子,抱了下他的小外孙。一个劲的说吃了中午饭就要走,去坐晚上唯一的一趟去杭州的火车。
他边说我就边在网上查了下,那趟车要坐二三十个小时。
我悄悄给他订了机票,让他第二天再走。
他执意要当天走,我告诉坐那么火车很累人,而且机票订了也退不了。说谎骗他才勉强留多了他一个晚上。
走的时候我叫他把旧手机拿着暂时用着两天,让他下了飞机买张电话卡,好让家里人知道他平安到达。
临走的时候,我跟他说,我在他包里塞了一包抽纸,让他在路上用。
实际上,我在里面放了几千块钱。
有次同学来家吃饭,说到她生孩子父母给了她多少多少的红包钱时,我笑了笑,不知道应答。
当时我先生也坐在旁边,我灵机一动说,“我爸妈给孩子的红包,我给孩子存着的。”
不然我要当着先生的面儿说,孩子姥爷忘记给孩子带红包了?
后来,父亲到了杭州工地上班了后买了张手机卡,给我发了条信息,“谢谢,你自己也结婚了,有了家,我们这个家,你帮衬不了。”
那时我眼泪‘唰’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