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多少观众被结尾一幕震撼了。被缚的玛丽莲梦露和身穿白裙出走的女主,沉重,迷茫,难以呼吸。看到有观众说,这其实不是反映社会问题的电影,而是儿童青春题材的,甚至认为结尾是所谓乐观的。这种说法不太靠谱,完全忽视了“被缚的玛丽莲梦露”这一意象的内涵。
图片来自豆瓣电影
玛丽莲梦露的经典造型,展示着女性的自信与美丽,更是女性完全掌控自己身体的性解放象征。恰好在现实中,我们的某地确实有同样的雕像,建了又拆,大概说是有伤风化,《嘉年华》就化用了这一现实元素。
关于这一事件的剖析,导演文晏提供的女性视角非常特别。她以此事为切入点,但是其视野远远跳出了这一范围局限,展示了这一环境中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试图勾勒出大环境里的社会原因,而且这些都是以有温度的形式展示的,不是冷酷的社会批判和说教,而是能感受到有温度的灵魂,它触动了我。
影片没有唱苦情戏,没有渲染犯罪,而是把重点转向了围绕受害者的方方面面,包括父母的教育缺位和医生警察的二次伤害,也包括旁观女性的现实生存环境。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完整的社会图景,有关性别的歧视,有关性别的欺凌,有关女性在性上被套上了“虚无的枷锁”。这些所有思考与审视,都凝结在了被缚的玛丽莲梦露这一意象中。
玛丽莲梦露的雕像贯穿首尾,从一开始的光鲜亮丽,到中期的贴满小广告,再到最后被拆除运走,伴随着电影剧情一起推进,最后和出走的小米不期而遇。英文名Angle wears white. 这白衣雕像就是两位女主的向往,美丽又自信,还能掌握自己的身体,然而却被扣上“有伤风化”的帽子,被捆起来,被拆除。这也同时是电影中几位女性遭遇的:受害者却要背负道德的谴责,受到各方的冷暴力,还有内心自我价值认定的贬值,由此否定自己作为女性的价值,生活在性别不平等的囚笼里。可是,这一切就是个伪命题,这些沉重的东西就是“虚伪的枷锁”,根本不存在!居然不是施暴者感到羞耻,无论是实质的暴力还是权势欺压的软暴力,都被视作理所当然,反倒是受害者在承受子虚乌有的心理伤害和道德压力。这真是荒诞!
而这种伤害又远不止于性侵本身。《嘉年华》中有跨越几个年龄段的女性,不同的年龄,不同的阅历和背景,却都面对着同样的恐惧和无力。举例,莉莉面对小混混和几个老板,完全没有平等的地位,完全沦为玩具,只能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小米面对老板和小混混,更是恐惧万分,生怕被欺负,倔强但又战战兢兢;小文甚至被早已不管自己的母亲扇了一耳光,理由大概是“丢脸”。
性上的道德批判,完全成为了欺凌女性的工具,让她们恐惧,让她们颤抖,躲在角落抽泣着说“下辈子再不做女人了”。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承担一切生理和心理的伤害。明明穿着白衣,什么都没做错,却不能做天使。这就是结尾处,伴随着令人震撼的配乐,在身穿白裙正在出走的小米身边驶过的那辆车上,被缚的玛丽莲梦露。如此的魔幻现实,它可以看作是一种社会现状,也可以看作是电影中的每一个女性角色,年长的莉莉可能是年幼的小文的未来,如果我们依然不能做出有效的改变。
延伸一点,如果女性被男性在性上恐吓,那么主攻的男同性恋们和直男们一桌吃饭喝酒,是不是可以效法这些人的想法,制霸全场?这不就是鲁迅说的主奴心态嘛,恐吓欺凌弱者,奉承伺候强者,人与人之间互相吃是被认可的,平等与尊重的概念在我们心里吗?今天也许受害的不是你,可在这样互相欺凌的环境里,谁能永远躲得过呢?
嘉年华,导演说是指孩子们的美好年华。导演认为,我们对生活的关心失焦了,正处于美好年华的孩子们,竟然没人关注他们实际的成长经历,可他们是我们的未来,是世界的未来啊。我还想补充一点:“嘉年华”有两面,一面是孩子的美好年华,而另一面,就是社会群体性的狂欢,对“我们究竟在狂欢中获得了什么“,并没有关注。
电影中,在小米和小文的生活之外,有不顾孩子教育而一心玩乐的母亲,有为了前途出卖女孩的交易,有为了生意和生存掩盖性侵真相的残忍冷漠,有为了金钱选择性忽视自己孩子的权益的家长,有无视孩子情绪二次伤害他们的旁观者,还有被腐败侵蚀的官商勾结也捅了孩子一刀,还有一家开在受害者小文家旁边的游乐园,就要在六一儿童节开张。可在这样狂欢的嘉年华之下,代表我们未来和世界未来的孩子们,他们的嘉年华又是什么样的呢?
By 狸山伯和桃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