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希里亚故事集》(之后简称《塔》)是我最喜欢的漫画之一。而《寻》是《塔》的第一话,也是一下震撼我,引起我对《塔》浓浓兴趣的一话。原因就在于画中之意全看懂了,弦外之音却不绝于耳。
故事大概是讲述了一个年轻法师斯提雷尔,为了追寻自己年轻时一见倾心的精灵族妹子,踏上了自己冒险之旅。他走遍了世界(绘制了塔希里亚最详尽的地图),研习魔法(这些魔法在后来开创了一个新时代,斯提雷尔被誉为教科书级的传奇法师),可到最后都没有实现当年的愿望,一个人默默地死去。
同一个故事,不同的人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解读。
因为精灵有非常长久的寿命,所以精灵妹子的相貌虽说过了几十年却没有太大变化。起初我以为斯提雷尔,在旅途的最后见到那个他魂牵梦系的精灵妹子以后,激动地一时说不出话。而随即便得知精灵妹子有伴侣后,便只能莫名伤心,无能为力。追寻了一辈子的目标落空,他会不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进而生出无限的悔恨。毕竟只要多花一些精力在权利、魔法或者冒险上,他完全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如果那个时代流行“人生意义”的话,他的人生意义想必就是追逐所爱吧。可现实却是毕生的追求落了空,人生的意义被完全否定。“没有人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想必就可以理解为,“为了心爱的姑娘,错过了全世界。”所以才乘龙飞去,重新发现,整个世界的奇妙。
可从理智上说,人不可能知道,如果当初做了另一个选择,现在会不会变得更好。情感上的悔恨,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太low啦,我心中的大法师斯提雷尔值得更好。
或许在一番感慨之后,斯提雷尔悟到,这一切好的,不好的,得到的,失去的,这生命所有的经历即是他生命的意义所在,就像《伊萨卡岛》(文章末尾附)诗中所说,
“是伊萨卡赋予你如此神奇的旅行,没有它你可不会启程前来。现在它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而如果你发现它原来是这么穷,那可不是伊萨卡想愚弄你。既然那时你已经变得很聪慧,并且见多识广,你也就不会不明白,这些伊萨卡意味着什么。”
即使旅途的终点不尽人意,可是却是它让你踏上了旅途,而最重要的是在旅途的过程中可能你收获的远远多于期望。真正重要的目的地是否美丽,而是在踏上旅途的过程中,你是否活得精彩。或许在想通了这些以后,斯提雷尔继续踏上他的奇妙旅程。“没有人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其实可能还有另一个表达,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像未曾拥有也不会失去。得到的时候失去,失去的时候也在得到。
或许,那样的结局已经看起来很好了,可偏偏却看到了第三种解释。在第四话《命运》中,那只被斯提雷尔驯服的龙提到“他向我打听一个人,可形容了半天我觉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
这就引出了第三种解释。当斯提雷尔见到那个精灵族姑娘的时候,他并不确定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漫长的岁月模糊了他脑中的印象,最后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要找的人是什么样了。凭着那股冲动,内心的执念,或者是生活的惯性,他踏上了一条注定没有终点的旅途,在寻寻觅觅中度完一生。一个人穷尽一生一辈子寻找的东西,其实到头来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甚至,当他这辈子苦苦追寻的人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那这句,“没有人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也就成了一个悲剧的点睛之笔了。
其实说到这里,还想多说一点。或许在别人看来,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只要多用心一点去研习魔法或争取权力,他这辈子就能取得更大成就。或许他这辈子追寻着连他自己其实都不清楚的东西,最后却连真正的目标都错过了,这辈子可能就是个笑话。但是在我看来,他仍是一个有趣的值得尊敬的老头,这与他的身份以及一切成就无关。一辈子走在追寻自己梦想的旅程上的人,本身就值得我尊敬。
这样的人《塔》里还有很多。和斯提雷尔情况一样,有些人身处优越的环境,却乐意做个厨子;有些人魔法水平高超,却甘愿做个三流诗人;还有些人,明明一点魔法天赋没有,每时每刻都要忍受地狱魔物对灵魂的折磨,却依然疯狂的拼命学习魔法,立志成为一个大法师。你可以嘲笑他们,或者为他们感到不值。可每每想到这些人的时候,我脑中总是蹦出一句话,“求仁得仁,又何怨?”
毕竟我们都是看客,而他们才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人们终将会变成“他们想成为的人”,只不过到头来,大部分废物不想承认罢了。
伊萨卡岛
作者:卡瓦菲斯
当你启程前往伊萨卡
但愿你的道路漫长,
充满奇迹,充满发现。
莱斯特律戈涅斯巨人,独眼巨人,
愤怒的波塞冬海神——不要怕他们:
你将不会在途中碰到诸如此类的怪物,
只要你高扬你的思想,
只要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接触你的精神和肉体。
莱斯特律戈涅斯巨人,独眼巨人,
野蛮的波塞冬海神——你将不会跟他们遭遇
除非你将他们一直带进你的灵魂,
除非你的灵魂将他们树立在你的面前。
但愿你的道路漫长。
但愿那里有很多夏天的早晨,
当你无比快乐和兴奋地
进入你第一次见到的海港:
但愿你在腓尼基人的贸易市场停步
购买精美的物件,
珍珠母和珊瑚,琥珀和黑檀,
各式各样销魂的香水
——你要多销魂就有多销魂:
愿你走访众多埃及城市
向那些有识之士讨教并继续讨教。
让伊萨卡常在你心中,
抵达那里是你此行的目的。
但路上不要过于匆促,
最好多延长几年,
那时当你上得了岛你也就老了,
一路所得已经教你富甲四方,
用不着伊萨卡来让你财源滚滚。
是伊萨卡赋予你如此神奇的旅行,
没有它你可不会启程前来。
现在它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而如果你发现它原来是这么穷,
那可不是伊萨卡想愚弄你。
既然那时你已经变得很聪慧,并且见多识广,
你也就不会不明白,这些伊萨卡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