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 : 一部渭河平原50年变迁的雄奇史诗

《白鹿原》,当代文学里程碑之作,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一部记录“民族秘史的长卷”,一部渭河平原50年变迁的雄奇史诗,一轴中国农村斑斓多彩,触目惊心的长幅画卷。主人公白嘉轩六娶六丧,神秘的序曲预示着不祥。一个家族两代子孙,为争夺白鹿原的统治代代争斗不已,上演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活剧:巧取风水地,恶施美人计,孝子为匪,亲翁杀媳,兄弟相煎,情人反目……大革命、日寇入侵、三年内战,白鹿原翻云覆雨,王旗变幻,家仇国恨交错缠结,冤冤相报代代不已。

小说第一句话写到“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有点类似《百年孤独》的开头,马尔克斯写到“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故事主要讲了白鹿原上两个大家族白家和鹿家的恩怨纠葛。白嘉轩是白鹿原的族长,他组织大家办学堂、立乡约,戒赌、戒毒,一生坦坦荡荡,因为品行端正,活成了白鹿原上的“脊梁”。白嘉轩六娶六丧,白家仍旧坚持为他说媒娶妻,正如母亲白赵氏所说“你甭摆出那个阴阳丧气的架势!女人不过是糊窗户的纸,破了烂了揭掉了再糊一层新的。死了五个,我准备给你再娶五个。家产花光了值得,比没儿没女断了香火给旁人占去心甘。”在那个年代,女人算不得人。

鹿子霖有整个白鹿原最漂亮的一座四合院,是鹿家老太爷留下来的。鹿家老太爷本是穷苦人家出身,因为学艺做得一手好菜而被大官赏识发了家,但他的遗嘱是不许后人再做厨子,因为这是一个伺候人的活,鹿家以后要被人伺候,鹿子霖和自己的儿子鹿兆鹏鹿兆海时刻谨记老太爷的叮嘱。

黑娃是白家长工鹿三的儿子,出身贫苦,有一次他把白家人跟鹿家人进行了比较。他觉得鹿家人让人感到很亲切,可是白嘉轩总是一副凛然正气的模样,让人联想到庙里的神像,是一副时刻准备着接受别人叩拜的正经相,让人望而生畏。所以黑娃会有意地避开白嘉轩。即使白嘉轩资助自己上学,对父亲鹿三视如己出,仍然不能改变这一点,黑娃说“我嫌嘉轩叔的腰挺得太硬、太直。”这可能是一种随着年龄增长日渐意识到自己身份低微的自卑感,是小人物渴望被大人物关注发展到病态的自觉呈现。所以黑娃得势后打断了白嘉轩的腰。

白鹿原外革命爆发,鹿子霖趁机当上了白鹿镇保障所的乡约。鹿子霖当上乡约后干了一件大事,按土地和人头去征税。作为族长,白嘉轩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维护老百姓的利益。他组织各村的乡民到县城交农具罢工,取得了胜利。因为这件事,鹿子霖和白嘉轩的内心产生了芥蒂。这个交农事件看上去是两姓人家的冲突,它的背后其实是农业文明的宗族社会和外面世界的契约社会出现了激烈的对抗,每个人都在不经意间做出了选择,对不同命运的选择。

冷先生主动出面调和白鹿两家的矛盾,他把大女儿冷秋月许配鹿家的长子鹿兆鹏,二女儿许配给白家的次子白孝武,他就像调配药方一样冷峻地设计,而且实施了自己的方案。于是,白嘉轩和鹿子霖之间的芥蒂就在冷先生的调和下被他们深深地隐藏起来。事实上两个人也都需要维护这种表面上的和平,但是在表面之下,内心的争斗和较量日益加剧。

陈忠实先生在《白鹿原》中主要描写了四个女性,第一个是贤妻良母型的仙草,是白嘉轩的第七位太太;第二个是妖娆美丽,活得痛苦、死得痛苦的田小娥;第三个是逆来顺受,命运凄惨的冷秋月,她是冷先生的大女儿;第四个是独立坚定的新女性代表,白灵,她是白嘉轩的女儿,为中国革命事业积极献身。在这四个女性中,陈忠实先生着墨最多的就是田小娥。

小说中第一次提到田小娥,是郭举人家里的长工夜晚聊天在讲黄色笑话。长工头李相说,郭举人娶下二房,可不是为了睡觉要娃。黑娃说,那是为了干啥?李相告诉黑娃,那是专意给他泡枣的,每天晚上给女人的那个地方塞进去三个干枣,第二天早上掏出来送给郭举人吃下。所以你看郭举人七十多岁了,腰板很硬,满面红光。

田小娥一出场就注定了悲惨的命运。田小娥的父亲是个秀才,在田小娥十几岁的时候,田秀才为了钱,把女儿卖给了七十岁的老头郭举人做小妾。在郭举人家里,田小娥甚至都不是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而是一个彻底的性欲工具。田小娥说在郭家,她活得连条狗都不如,黑娃就顺理成章成了接盘侠。黑娃领着田小娥回到了白鹿原,在那个年代,田小娥是不被人所接受的,白嘉轩不让田小娥进祠堂,鹿三扬言要杀了这个贱种,而且鹿三确实最后亲手杀了田小娥。在那个年代,底层人连改头换面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蒋介石策划“四一二”政变,国共分裂,北伐失败,这种时局的动荡也波及了白鹿原。“风搅雪”运动失败,鹿兆鹏、黑娃都逃跑了,留下田小娥孤身一人住在村东头破旧的寒窑里,她去求鹿子霖帮她寻找黑娃,好色的鹿子霖却趁机占有了田小娥,田小娥为了活命就攀附上了鹿子霖,成了鹿子霖的女人。没过多久,田小娥就成了鹿子霖跟白嘉轩族斗的工具,鹿子霖让田小娥施展美人计勾引白孝文。田小娥没有拒绝,这不单单是因为鹿子霖的教唆,还因为田小娥从心里是恨着白嘉轩的。她恨这个族长不肯成全她跟黑娃的婚事,恨白嘉轩不肯让自己踏进祠堂,恨白嘉轩满口仁义道德却连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在田小娥的色诱下白孝文完全沦陷,白嘉轩用《乡约》惩处了白孝文,宣布断绝父子关系。然而白孝文并没有迷途知返,反而抛弃了所有的道德底线。他干脆搬进了田小娥的窑洞。他把家庭、妻儿都置之度外,沉迷于抽大烟。事实上白孝文也只是把田小娥当成发泄性欲的工具,在旱灾来临之际,白孝文毫不留情地抛弃了田小娥。

后来白孝文沦落到在街头乞讨,鹿子霖拉着他在上流社会展示了一圈,借此羞辱白嘉轩,然后又假惺惺地表示可怜,推荐白孝文进了保安大队,鹿子霖这一举措为自己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田小娥看着白孝文的堕落,她知道鹿子霖的目的达到了,也清楚这些男人都是在利用自己。她能利用的唯一武器就是自己的身体,辗转在一个又一个男人之间,慢慢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荡妇,被白鹿原的村民视为祸水,最后被自己的公公鹿三所杀。

田小娥死后,白鹿原上爆发了瘟疫。第一个沾染瘟疫死掉的是鹿三的女人,白嘉轩的第七房太太仙草也死了。村民们都说瘟疫是田小娥的鬼魂来报仇的,鬼魂附身在鹿三身上,导致鹿三变得行为怪异,到处去疯言疯语,咒骂原上人的虚伪和无情。

田小娥的一生充满苦痛,命运就像路边的野草,随时可能被人践踏。她生前没有机会追求幸福,就在死后通过鹿三的嘴来控诉她受到的冤屈和苦楚。

瘟疫结束后,白嘉轩又带着族人清理家园,开荒种庄稼。他说,“想要在原上活人,心上就得插得住刀。”白鹿原的老百姓在白嘉轩的带领下熬住了黑暗,生活一点一点重新步入正轨。

冷秋月是冷先生的大女儿,鹿兆鹏并不爱她,在新婚之夜与她发生了性关系后就离家出走,留下冷秋月一人独守空房,时间长了,公公鹿子霖开始对冷秋月性骚扰,为了不让冷秋月继续丢人现眼,说出那些不堪的隐秘,她的父亲冷先生竟然亲手配了一副毒药,毒哑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让冷秋月从此发不出声音。

白嘉轩的女儿白灵聪明伶俐,从生下来就备受宠爱。白灵的独立和清醒让她在白鹿原上别具魅力。她反对包办婚姻,追求自己向往的生活,拥抱新思想,是一个拥有理想和信念的人。白灵后来加入了共产党,她和成为国民党的初恋鹿兆海渐行渐远。在白色恐怖严重的时期,白灵表面上是一个教书的先生,实则在做共产党的地下工作。她经常跟同为共产党的鹿兆鹏接触,后来因为工作需要,白灵就跟鹿兆鹏假扮夫妻,日久生情,最后她跟鹿兆鹏有了夫妻之实,还怀孕了。后来革命失败,白灵被通缉,鹿兆海利用职务之便,把已经怀孕的白灵送出了城。在清党肃反的时候,白灵是被活埋的,而鹿兆海也是在抗日战争中战死沙场。

在《白鹿原》里,白嘉轩堪称是“仁义”的化身。白嘉轩就是白鹿原,一个人撑着一道原。白鹿原就是白嘉轩,一道原具象为一个人。鹿子霖处处找他麻烦,白嘉轩从来不往心里去,在鹿子霖入狱的时候白嘉轩主动去搭救。黑娃恩将仇报,打断了白嘉轩的腰,他也没有记恨对方,在黑娃落难的时候白嘉轩为救黑娃四处奔走。在处理白孝文的问题上,他也秉持公正,大义灭亲。在瘟疫中,妻子仙草丢掉了性命,女儿白灵在革命中牺牲,儿子慢慢长成了陌生人。白嘉轩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独自进厨房,往锅里添水,往灶下塞柴,他说,“人活着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

福祸两个字,半边是一样的,半边不一样。凡遇到好事的时光,别张狂,张狂过后就有祸跟着。遇到祸了,不乱套,忍过了,受过了,好事就跟在后面了。

白孝文本是白家继承人,但是在田小娥的引诱之下,一步步走进了罪恶的深渊,抛妻弃子,整日跟田小娥厮混,后来染上毒瘾,败光了家产。机缘巧合之下,白孝文又把手伸向了权力。为了升官发财,他毫不犹豫地射杀了一手提拔自己的张团长。为了保住地位,他又陷害黑娃,而且当众枪毙了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最终白孝文坐上了县长的位置,可是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他已经成为一个面目可憎的陌生人。

白孝文的弟弟白孝武老实憨厚。在哥哥堕落后,白孝武从父亲手中接过了继承族长之位的重任,延续着那个农业文明最后的挽歌。在白孝武眼里,什么高官厚禄、金钱权势,都不如春种秋收更重要,他相信土地。正因如此,他的生活毫无波澜,但也能够安享晚年。

鹿家的长子鹿兆鹏是一个相当有争议的人物,有人认为他志向远大,有治国平天下的格局;也有人说他自私无情,结婚后把妻子置之不顾,离家出走,追逐权力。但是不可否认,鹿兆鹏是一个接受了新知识和新思想的青年。

鹿子霖是精明人。从家世到才学,他认为样样都不比白嘉轩差,但他不是白鹿原的族长,没有掌握族中的话语权,这让他非常不甘心。所以一旦有机会他就会和白嘉轩一争高下,他一次又一次不择手段地想要跟白家斗,当白孝文东山再起的时候,立即就对鹿子霖展开了打击报复,鹿子霖被关进了监狱,被迫参加批斗大会,还目睹了族人被枪毙的场面。书里写“鹿子霖被民兵押到台下去陪斗,瞧见了即将被处死的岳维山、田福贤和鹿黑娃,他觉得那出膛的快枪子弹擦着自己的耳梢射进了那三个人的脑袋。在血腥和死亡的刺激下,鹿子霖吓得当场失禁,变成了一个痴傻的人。冷先生的中药和针灸对鹿子霖全都无能为力,然后他被家人捆在树上灌进一碗又一碗的汤药,依然在裤裆里面拉屎撒尿。他那个有灵性的生命已经宣告结束,没有一丝灵性的皮囊继续活了下来。他的女人鹿贺氏也不再给他换衣服、换裤子,吃饭的时候塞给他一碗饭或者是一个馍,就把他推出后门,最后他身上的那种新屎陈尿散发出的气味足以让一切人窒息,再也没有人愿意接近他。夜晚鹿子霖就和那条黄狗卧在一起,他常常从狗的食盆里抓起剩饭塞进嘴里。”

后来白嘉轩重新见到了鹿子霖,那时候的鹿子霖已经丧失了全部的记忆,他趴在返青的麦田里吃羊奶奶(一种藤蔓的植物)。两位老人四目相对,那一刻所有的恩怨已经烟消云散,有的只是一份真挚的情感,那是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沉积下来的情感。白嘉轩双手拄着拐杖,盯着鹿子霖的眼睛说“子霖,我对不住你。”鹿子霖听见了,也什么都没听见,他把一颗鲜灵灵的羊奶奶递到白嘉轩眼前,说给你吃,你吃,咱俩好!白嘉轩轻轻摇摇头,转过身时忍不住流下泪来。没过多久,鹿子霖冻死在柴房里,死得很不体面,刚穿上身的棉裤里屎尿结成黄蜡蜡的冰块……

建议大家有时间的话去白鹿原看看,带着这个故事,带上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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