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 第 15 节 头脑暴政与学习障碍

拥抱想象, 进入真实!


海纳百川。我们都知道这个词的寓意,

大海 因为位置低,这样陆地上的河流才能自然地流入大海。

相反, 耸立于世的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 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增益于它了。


头脑暴政的根本 ,

是 头脑和全能自恋连到了一起 ,

这 时高高在上的头脑,

不仅对身体、心灵和他人构成了暴政,

也会阻碍自己变得真的强大,因为如果你想变得强大,你需要吸纳和学习,而全能自恋的头脑,最极端的时候会认为, 我不需要学习, 我已经完美。


这方面的故事很多,我记忆中最经典的一个,是一位程序员。他名牌大学毕业, 在欧洲工作, 成绩不错, 可是他一直处在高度的痛苦中, 他觉得自己没有才华。他多次用到“ 才华” 这个词, 于是我问他, 怎样才叫做有才华。


他解释说, 他认为的才华, 是通过自己的原创, 而创造了一片天地, 并且特别说,我认为武老师你是有才华的。嗯,他觉得我的思想有很多原创, 但其实我的思想中有 90 % 是学来的。


听他再仔细地描绘下去,我反馈说,你说的,好像是上帝创世纪这样的感觉啊。 这个反馈惊到他, 他想了想说, 是啊, 真是这么回事!


温尼科特说,

健康来自于创造力,

而顺从是心理问题的源头

所以创造力非常重要, 也可以说很根本, 可是, 如果把创造力视为, 一切都是自己原创, 这问题就大了。我们后面会说到, 其实创造力来自于关系, 来自于对存在的臣服。


这位程序员的原创幻梦中,得是一切都是他创造的,而那意味着,他是这个世界中的万物之主。


这种超高自恋,会导致学习障碍的产生,

因为学习意味着,你要承认自己无知,要容纳其他信息的涌入,而且你可能会发现,别人已经有的知识 ,实 在远胜于你 ,甚 至有时 ,简 直就是日月之辉与萤虫之光的级别差。


当你不能接受这种自恋挫败时,那带来的一个麻烦就是,你会抗拒信息的涌入, 抗拒这些信息冲击你的自恋。


咨询之中,我遇到一些来访者,他们这方面的自恋非常重。这带来的一个直接问题是,我的理解会伤到他们,因为我的理解有时会出乎他们的预料, 让他们感知, 啊, 这一点我怎么没想到, 你太厉害了! 哎呀, 我不如你!


例如一位来访者,在和我咨询了一段时间后,找了一位新手咨询师,一同进行了几个月后对我袒露了此事 ,并 最终决定找这位新手咨询师做咨询。他说,当基本确认这位新手咨询师不能很好的理解我时,我放松下来了, 我觉得, 我比他厉害。


还有极少数来访者会频频说 ,你 看这件事上 ,我 的理解 ,比 你厉害多了!


必须要澄清的是,这些并不是需要纠正的错误,而是需要被觉知和容纳的部分,也因此,心理咨询中,咨询师的一个忌讳,是自恋地炫耀技能

至少在精神分析中,分析师会让来访者感知到,太多发现,是来访者领悟到的, 这会保护来访者的自恋。当然, 这并不是一个咨询的策略, 而是一种哲学, 从根本上是尊重来访者的自主性。


此外, 也的的确确, 咨询师是另一个人, 来访者才是了解自己的权威, 特别是来访者的感觉与体验,这些东西,咨询师的分析和判断,必然只是假设, 必须要经过来访者的验证和确认。


同时,我们也要看到,这种原始的高自恋在婴儿期是正常的,但延续到大孩子乃至成年人时, 会构成严重的问题。


比方说, 少数一些来访者, 在我看来, 他们有明显的高智商, 甚至有人的智商让我觉得是非同寻常,但他们的

这份高自恋带来的学习障碍,甚至会让他们不能真正掌握任何一门知识。


实际上,我也有高自恋导致的学习障碍。第一次让我深刻地认识到这个问题, 是源自我的一个梦。


那个梦是, 我在读初中, 中间我翻墙回家。 我所读的中学是一所乡中, 校园在一片田野里, 离我们村最近, 大概是六七百米远吧。


从初中回家的路, 有三条, 两条大路, 中间一条小路, 我翻墙出去后, 选择了走小路回家。这条小路现实中是绝对的乡间小路,弯弯曲曲,两边全是庄稼和菜地 ,但 梦中 ,小 路两边全是牛肉店 ,摆 的是上好的牛肉, 而且免费。 这也要交代一下, 常规肉食中, 我最爱吃的就是牛肉。


这些上好的、免费的牛肉并没有吸引到我,我一直想的,是我在家里早就准备好的一小块牛肉。


梦中醒来,我自我解梦时,瞬间明白了梦的寓意。因为我的影响力带来的福利,我可以免费上各种各样的心理学课程,而且课程老师多是美国人, 虽然我上了不少课程, 学了不少东西, 但看来, 我潜意识中, 还是更执着于一点:我希望我的所思所想,多是原创,如果多是学来的,噢, 这不行, 这会破坏我的这份自恋。


后来和我的咨询师多次谈到我的这个梦 ,以 及我的这个问题 ,然 后看到, 这个问题延伸到我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特别明显一点是, 高中时, 我热爱象棋和围棋。象棋方面, 我是高中同学象棋爱好者中的高手 ,不 过高手有好几个 ,我 们势均力敌 。但 围棋上, 我是出类拔萃, 水平高出大家一截, 没人能和我比。


炫耀一下小故事吧。第一次看到围棋,是隔壁宿舍一个哥们,他的哥哥据说是专业棋手,他带来了围棋到学校,当时正和另一个哥们厮杀。他们在上铺, 我踩着一张凳子观看。那个时候, 我个子比较矮小, 一副小孩儿样, 这哥们调侃我说: 小孩, 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围棋! 很高深的!


看他们杀了几局, 这哥们一直在赢, 但我觉得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于是说, 咱们玩玩吧。 结果, 我第一局就赢了他, 然后一直赢他。


后来这哥们一次暑假回家,跟自己哥哥学了一些,再回来找我玩,开始的第一局赢了我, 但以后又不行了。


可能是这份自恋极大满足了我,所以我非常投入,结果上课时,有时看着看着黑板,突然间像有了幻觉一样,黑板变成了棋盘,黑白棋子在上面走动。因为这份投入, 我的水平不断提升。我们都不怎么打棋谱, 而那些套路,也就是围棋中的定式,不夸张的说,至少90%都是我想出来的。

上了大学后,我发现北大同学中围棋水平比我厉害的太多了,一了解他们都是研究过棋谱,背过定式的,于是我也买了几本关于围棋的书,想好好学习,可发现学不下去。

这件事在科学学习上也存在。我高二时,发现上课听讲是浪费时间,我自学20分钟,效果不比老师讲45分钟差。于是,我开始决定自学。那些不懂的地方画上记号,以后问老师或同学,从此效率倍增,成绩突飞猛进。但同时,我无形中对自学越来越执着,而在听讲上变得越来越挑剔,这构成了一种障碍。

这份挑剔,就来自于,我在使用自己的头脑,在居高临下评判各种老师。

作为摄影爱好者,这一点也严重阻碍了我掌握摄影技术。例如,我到现在还没有基本掌握PS,即Photoshop这个经典的修图软件。不仅如此,我发现自己常常连相机的说明书都没有看懂似的。

以前没有特别重视这件事,但和分析师多次探讨这个问题,她说我一样也常常把他的解释挡在我的头之外,这些探讨让我越来越能觉知到我的这个问题。

现在,再看我没有看懂相机的说明书,其实原因很简单,我看的太快了。常常相机到手,我最多也就花一两个小时去看说明书,而且是快速跳跃着看。其实只要我看慢一点,遇到不懂的多读几遍就OK了。有些很不熟悉的功能,结合说明书多多实践几次,反复操作就可以掌握它。

上学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干的呀,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着急?和我的咨询师探讨时,发现原因应该是,的确读书是有生存压力的,考不上大学或好大学这件事会严重影响现实利益,所以对现实世界的在乎,我愿意放下自恋而耐下心来学习,但玩摄影上没有这份压力,于是自恋就冒出来了更多。

这些理解让我更有耐心了,所谓耐心,其实就是当了解相机摄影时,自恋被挫伤时,感觉从自恋维度的高位降到了低位,那就接受这份挫伤然后继续努力就好。

鲁米有一句很美的诗句:伤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存在,或者说到,是完美的。但我们不能把头脑层面的自恋想象,当做完美的事物。

完美的东西,不需要学习,不需要吸纳。

所以一旦你觉得自己完美了,你就不会再开放自己了。

我们得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欢迎自恋的挫伤,而当自恋被撕开时,才能有光进来,于是你得到了滋养。

当你止步不前时,你真需要问问自己,我是不是在维护自恋的想象,活在头脑暴政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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