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要的是爱情,你要的却是香火传承

“老婆,对不起!”朱义耷拉着脑袋,跪在李苑儿的身前。

李苑儿苍白的面容有些憔悴,眼角细细的鱼尾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凉凉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那几张薄薄的纸上,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淡淡地开口:“你们家怎么突然的兴起跪人了?你爸爸,我的公公,前不久居然也要跪我了。我哪受得起啊?起来吧!你这一跪,把我的人生观全给毁了。”

“老婆?”朱义有些惊愕地抬起头,眼里的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是第一次听到李苑儿用如此尖刻的语气说话。

“呵呵,上次你跪的时候,手里可托着好大一束火红的玖瑰花,花中间还别出心裁地嵌了枚钻戒呢。”李苑儿想起不久前被告知的一切,目光又落在跪在地上的人身上,这是她十年来相濡以沫的丈夫。这十年来的温柔体贴,是她由始至终,无怨无悔地付出的源由。只是,这一切有几分真?

“……”朱义一时哑口无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苑儿,心里有些忐忑?以往的她一向温柔体帖,事事都顺着他的意,即便有什么事情不合她的心意,她也就是微微一皱眉便过去了,从来不会如此的阴阳怪气。也许是这次的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爱他爱得太深了,她爱他胜过她自己的生命。想到这,朱义面上的神色不由得掺杂了两分愧疚。

李苑儿似笑非笑的将目光对上他的眼睛,朱义心虚,下意识地避过,看向墙外。这房子的采光很好,从这里能看到大半个天空,红艳艳的火烧云一排一排的堆满了这一方的天空,真美!

似乎那天求婚的时候也有这般模样的漫天的云霞,因为李苑儿很喜欢紫霞仙子那句经典的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上天既然安排他拔出我的紫青宝剑,他一定是个不平的人,错不了!我知道有一天他会有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

那天他特意穿了一身嵌满亮片、银丝、水钻的衣裤,走向俏生生地站在大广场人群中的李苑儿。金灿灿的夕阳照在他身上,炫起七彩的光芒,引起一片片的惊呼,成功引起了李苑儿的注意。走近前,单膝跪下用自己打的拙劣的银戒指向她求婚,李苑儿的明丽的脸庞上满是楚楚动人的幸福的泪水,如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后生无畏啊,那时觉得自己真如那至尊宝一样,成了心爱人儿眼中那个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现在想起,那浑身金晃晃的就像是在耍猴。

李苑儿顺着朱义的目光看向窗外,很快又收了回来。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这个房子是在朱义发迹之后买的。那个时候,朱义老是出差,朱父朱母身体不好,是她一个人选的房子,又跑前跑后的装修,置家具。

她每天干完活就爱待在这个客厅看着天空发呆,也会邀请有空的他一起,刚开始时他还说她总是诗一样的情怀,后来他就不耐烦了,说她无所事事,整天发神经,还叫她自个去看医生。他哪里知道,那天相房时,她一进门时就看到那客厅那落地窗外的漫天晚霞似火,像极那个求婚的黄昏,她就认定了这个房子。这些年真的过很艰辛,那一天的晚霞一直是她支撑下去的动力源泉。

李苑儿望着丈夫被霞光映红的脸。岁月似乎忘记了这个男子,他的脸还是如往昔那般的清俊,因为时间的沉淀而平添了几分成熟儒雅。正值壮年,事业有成,风流儒雅,的确会有不少姑娘上赶着往他的床上爬。

“……对不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能对不起我爸妈。“朱义的脸上满是痛苦与纠结。

“是呵,百行孝为先。无孝如何做人哪?”李苑儿淡淡开口道。

朱义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目光悄然落在搁在茶几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上。

“当初我不顾父母兄长反对,不顾一切离家跟着你走,悖逆父母兄长,你说我那是不是不孝?可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含着泪说我是个善良贤惠勇敢的好女子啊。”李苑儿觉得讽刺,是不是要你的时候,你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对的,不要你的时候,你连呼吸一口空气都是碍眼的。

朱义的脸一下如火烧,通红通红的,不知是被窗外的霞光映红抑或是被李苑儿的话给臊得通红。

“那时你爸妈还说我识大体呢,说你们家祖上不知道是积了多少的德,烧了多少的高香,才能得来我这么一个贤惠识大体的好儿媳妇呢?”李苑儿眸子里的光千回百转,唇边漾起的笑容里带着的讥讽意味渐浓。

“老婆,对不起,磊磊还小,他习惯了亲生妈妈的照顾。我们总不能硬生生地拆散他们亲母子俩。我们会好好地补偿你的。就算是离婚,我也保你余世无忧了。我已经给你充分的考虑过了。”

“就协议上的十万块的存款?”李宛儿用指尖点了点那几张轻飘飘的纸。心底里一抽一抽地痛。亲生的孩子,她也曾触手可及呢。

“是啊,你就一个人,拿这十万块去租个小点的房子住,也够花了。“

“那这套房子呢?”

“这套房子我爸妈住惯了,而且到时磊磊和他妈妈住进来,一大家子的,需要这套房子。再说,买新房子需要添置的东西多得很,有老有小的不好挪。”

”怎么,人家跟了你那么久,还为你生了个大胖儿子,你居然不为她置个新家?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这,这个,磊磊他妈妈她向来不看重这些的。“朱义有些支吾地道。

”是啊,也是个贤惠聪明的啊,比我的胜多了。“李苑儿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似要把心底里所有的积郁给吐出来。

朱义听了此话,皱了眉头,抿了抿嘴唇,没有接话,拿起那份协议书给李苑儿递了过去。

李苑儿的脸上满是嘲讽,”啪“的一声打了一下协议书,”嗤“一声笑道:“这点钱你也拿得出手?这够不够得上你存款里的百分之一啊?”

朱义一脸的难以置信:‘老婆,你一向不看重钱财这些东西的。你现在怎么也如此的俗气?“

李苑儿呵呵冷笑起来:”那,要怎样才能不俗气?“

李苑儿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牢牢地盯在朱义身上:”我轻轻的来,也轻轻的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不食人间烟火地,不要分文,施施然给你的小老婆和儿子腾地方?“

朱义有些不自在的错开李苑儿的目光:“对不起,老婆,我爸还躺在床上,他心心念念地想要个名正言顺的孙儿,我好歹也要让他走得瞑目。”

李苑儿的心扎扎地痛了起来,冷笑道:“说了这么多的对不起有意思吗?能顶什么?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干嘛?”

“老婆,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爸爸一个瘫了那么多年的老头子,就提着那么一口气撑着了,还给你说对不起,要给你跪下了,你还想要怎么样?”朱义爬了起来,拍拍跪得有些发麻的膝盖。

“那要怎样?你爸又不是刚躺下的,我嫁过来时你爸不就早躺在床上吗?你妈腰不好,料理不了你爸,你爸这十年来是谁伺候的?”李苑儿扫了眼朱义的动作,心下继续冷笑。

“老婆,那都过去了。现在我爸要死了,要死了,知不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他现在就吊着那一口气在医院里。医生说了,他这样子撑着很痛苦的,不是常人能受的。他就等着磊磊能上咱老朱家的户口本,堂堂正正的做他的孙子,让他放心的去,让他下去了,能有脸面去见我们老朱家的列祖列宗!”朱义红着着眼珠子吼道。

“都过去了?是啊都过去了,从前儿医院给你爸下了死亡通知单,这一切就都可以成为过去了。不需要我端屎倒尿的了。”李苑儿神色凄然。李苑儿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她为这个付出了这么多,却换来了一纸冷冰冰的离婚协议书。

与他相恋时便已知道他的家境,父亲因车祸至高位截瘫长期卧床,母亲因长期的劳作,腰肌受损严重。她心疼他,与他裸婚。婚后更是全心全意地为他照顾好父母,为他打理好大后方,让他在前方安心心地冲风破浪。

她出身富足家庭,从小是父母兄长的掌上明珠,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因为爱他,将自己练成了柴米油盐的一把好手。自己也算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为何就是留不住他的心呢?再轰轰烈烈的爱也抵不过那所谓的传宗接代的信仰。难道没有了子宫,就不配再留在这个家么?

”往后你不需要这么辛苦了。“朱义道。

”说不要就不要,当我是你们家的保姆呢?“ 李苑儿的声音一下高了起来。这个家不再是我的了,十年来所说的那些相濡以沬都是假的。那个孩子都有三岁多了,要上好的幼儿园了,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需要一个相亲相爱和和睦睦的家。她成了他们所有人迈向幸福的障碍。

”老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十年来我供你吃供你穿的,什么时拿你当保姆了?“朱义的声音里夹着丝丝嫌弃的味道。

“原来我这十年来是在你们家白吃白喝呢?你爸瘫痪在床上,你妈腰不好,是谁服侍他们,让你无后顾之忧,放心在外面工作的?你是如何爬上今天这个位置的,你都忘了?”

李苑儿的心头涌上无限的哀凉,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枕边人。他竟然这样的想。当初她里里外外的跑,他第一次投资做生意,血本无归,一蹶不振,是她舔着脸四处求人,凑钱还了债,也是她不要脸面为他四处求人筹来钱,开始第二次创业。创业之始,步步履艰,那时的她一人身兼数职,直至他的事业稳定下来才退居幕后,一心一意地为他尽孝,伺奉双亲。原来夫妻间也会“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朱义神色一僵,沉默下来。两人之间一时沉寂下来。良久,朱义才开口:“我也三十多了,我也想要个孩子来养老送终。”

“呵呵,那我呢?我为你怀过两个孩子。那孩子怎么没的,你心里没有一点记忆了吗?”她是怀过两个孩子的。怀第一个孩子,朱义的投资失败,李苑儿四处筹款替他还债,结果债刚还完了,她的公公又恰好发烧。那会儿,因为她要在外跑,照顾公公的重任更多的是落在了婆婆身上,累得一个劲地说腰酸背痛。公公发烧那两天婆婆也躺床上一直在那呻吟,又是她里里外外的为俩人忙活伺侯,结果把孩子给累没了。因为太忙,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怀上了。那个孩子才刚刚两个月,却因为她的疏忽,成了一滩血水。第二次却是因为他的妈妈心急过马路,没有看到一辆货车正急速而来,眼看要撞上了,她急急上前把他妈推开,自己却被撞飞了,孩子也受到撞击,早产,也没救得过来,她大出血,连子宫都没有了,那孩子七个月了啊,那么小小的一团,她看着,哭得昏了过去。

”出那样的事,我也不想的。但是苑儿,我给了你十万块钱,够你下半辈子花了。我也保你下半辈子无忧了。“朱义有些不耐烦了。

“朱义,你也是做人家老板的,像招一个我这样的保姆,每天这样服侍一个瘫痪老人,还要伺候一个腰酸背痛什么都不得劲的老太,还要兼带整个家的卫生,买菜做饭,一日三餐,负责如此大的工作量,这样一个保姆的工资一个月是多少,十年来又该是多少?”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做那些是你作为一个妻子,一个儿媳妇该做的,那是你的本分!”朱义的脸冷了下来。

李苑儿喃喃道,“我在你们心里连保姆都算不上啊,保姆还有工资呢。”心真的被寒透了。

“这离婚协议你签不签?我爸就剩那么一口气在那吊着了不肯走,你也叫了他十年爸爸了,你就忍心让他在那痛苦的煎熬吗?你就这么的狠心?”

李苑儿难以置信地瞪着朱义,这么多年不怕脏不怕累掏心掏肺的伺候着,到头来她倒成了那个狠心的人了。

朱义没有看她,把桌上的离婚协议甩到她的怀里。李苑儿倔强的泪终是掉了下来:“好,我签。”

“咔嚓”门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匹脱缰的小野马一样跑了进来。

“哎哟哟,我的乖孙儿,小心碰到了。”熟悉的嗓声传入耳中,惊醒了屋内的两个人。

“爸爸,爸爸!”那小小的身影如乳燕入怀般投入朱义的怀中,李苑儿看着,觉得分外的灼眼。心尖上一阵钝痛,当初那两个宝宝如果生下来,会不会也会如此孺慕的缠着他吧?

“你怎么还在这里?”紧随其后的老太太看到她,嫌恶地瞪了她一眼。

老太太一手捂着腰,一手拿着小毛巾帮着那孩子擦着汗。李苑儿下意识地站起来要伸手去扶她,却被她一下子狠狠地打掉了。嘴里含着的“妈”字也被这股狠劲给打得噎在喉里。

“儿子,你怎么还让她在这里,这要让我儿媳妇知道了怎么办?”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朱义。

李苑儿突然感到浑身无力,瘫坐在沙发上,这婚还没有离呢,这儿媳妇就已经换了。十年来无怨无悔的付出,老太太一直念着她的好说她贤惠持家,不可多得的好媳妇,可自从自己切了子宫后就什么都变了。总是黑着脸,说话阴阳怪气的,直到半月前老爷子的突然恶化,一些话就更是明目张胆地骂出来了,说她是祸害,害他们家断子绝孙。她以为是老爷子的事影响了老太太的心绪,不去计较,直到那天那个女人和这个孩子的出现。

“爸爸,这个阿姨怎么了?”小孩子稚嫩的童音拉回李苑儿的思绪。

“磊磊,咱们别管她,奶奶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哇好哇。”磊磊兴奋地叫着,“奶奶这是我的新家么?”

“是啊,这以后就是你和爸爸妈妈的新家了。”老太太的声音里满是慈爱,温柔地抚着磊磊的头发。

朱义的脸也温和地笑着。李苑儿内心一股恨意涌起来。

老太太说:“儿子,你快点处理好,刚刚我叫小菲一起过来,小菲说要在医院照看爸爸就没跟着过来,说现在过来还不大合适。小菲多懂事,你可不能寒了我儿媳妇的心。”

“好!”朱义应道。

“来,乖孙儿,奶奶带你去玩。奶奶先去厨房拿房菜,待会我们和你妈一起吃好不好?”

“好。”小孩子天真的童音里满是愉快,搂着儿子的朱义脸上温柔地笑着。

都当我是死的么?李苑儿心底一股恨意升腾而起,经过胃,让胃翻腾不已,只想作呕,卡在喉咙里,如鱼刺一般,让那儿有了尖锐的刺痛。痛得她浑身直打哆嗦。

“阿姨,你怎么了?”磊磊有些惊慌地看着她。朱义闻声望去,见李苑儿狰狞的脸,皱起眉头。

“哎呀,李苑儿,你居然还没有做好饭?你一整天都在干嘛?”老太太气急败坏地跑出厨房,指着李苑儿的鼻子骂道,“你不知道小菲在医院守了整整一天有多累么?”

“呵呵,我守了十年了,怎么没见过你说我累的?”李苑儿冷笑道。

“哟,你做一个儿媳妇,侍奉公婆难道不应该?这么多年蛋都不下一个,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穿的,你还得理了?”老太太整张脸都拉了下来。

李苑儿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太太恶狠狠的目光,移过目光望向朱义,朱义正在与儿子逗乐,眼皮都没给她一个。

“磊磊,我们出去吃饭,吃完饭带饭给你妈妈,你妈照顾爷爷一整天该饿了。”老太太牵起磊磊往外走,磊磊见爸爸点头,偷偷看李苑儿一眼就乖乖跟在奶奶身边向门口走去。

“儿子,你快点让她收拾收拾走人,要不今晚菲菲过来,看到了要难过。”老太太回头冲朱义叮嘱一句,接着又说冲李苑儿说,“你当初可是就带那穿的那一身旧衣服就嫁过来了。没有嫁妆,你可不能昧着良心把我儿子辛辛苦苦攒来的东西拿走了。我的眼睛可还有准头,哦,你穿过的那些衣裳,送你了,菲菲看不上你的这些旧东西。”

“呵呵。”李苑儿冷笑起来。

“你呵呵什么?难道我没有说对?当初你一身破破烂烂的,身无分文的跑来找我们儿子,我们收留了你这么多年,你不感恩就算了,可别再死皮赖脸的缠着我们儿子。我儿子也给了你好多年吃喝不愁的贵夫人的生活了。”

“呵呵。你儿子的富贵生活是怎么来的?不是我向同学朋友导师所有认识的人借了个遍,你儿子哪来的资金创业?”

“那钱我不就帮你还清了?”朱义梗着脖子反驳道。

“帮我?”李苑儿一时被他的话惊到了,傻傻地望朱义。这真的是自己痴心爱着的那个人么?

“是你借的,不是帮你么?”朱义冷冷地瞪着她。

“奶奶,我饿了。”磊磊怯怯地道。

“哎呀,我的乖孙子饿了?奶奶带你去吃好吃的。”老太太安抚着磊磊

“奶奶,我怕。”磊磊看着李苑儿失魂落魄的身影,低低说道。

老太太顺着磊磊的目光看去,见到李苑儿的模样呸了一口,“你干嘛?你吓唬着我乖孙我跟你没完。乖孙我们离她远点,这女人心狠的很,我们走了,不要看他。”

“哇哇哇……”磊磊放声大哭

“孙子。”老太太惊叫道。

“儿子。”朱义也几步过过,把磊磊抱在怀里。

“儿子,快点赶她出去,谁知道她会不会对我孙儿做什么,连父母亲人都能抛弃的人,那心得有多狠?白眼狼的,歹毒的很。”老太太刮了李苑儿几眼,恨恨地说道。

“你先出去吧。”朱义头都没回,凉凉地开口道。

“不签离婚协议了吗?”李苑儿看着在朱义怀里抽抽噎噎的

“签,不过……”李苑儿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讥讽的笑。

“不过什么?我们家养了你十年,你别得寸进尺,否则一个子儿也不给你。”老太太跳脚道。

“妈,别说了。”朱义叫道,羞愧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不要你们给。”李苑儿挺直了腰身,到底是学过舞的人,这一瞬的李苑儿,有了几分亭亭玉立的味道,如一只优雅而骄傲的天鹅。

朱义看着,一时有些晃神了,当年的苑儿能歌善舞,成绩优异,家境又富裕,不知有多少人追求着,可是这位女神级别的白富美偏偏就相中了他,一个一无所有还有着拖累的穷小子。这样的辉煌让他的整个青春充满了骄傲。可是,他现在有那么雄厚的家产了,不能没有接班人。像他这样白手起家,打下一个金碧辉煌的江山,可谓人中豪杰,怎能没有子息呢?那样的话,他辉煌的人生如何能算得上圆满?他不允许这样的存在。

“那最好,都说了别给那么多,给什么钱啊,把她穿的那几身衣服给她拿去就得了,那也是你花了好多钱买的。”老太太噼里啪啦倒豆子的又说了一堆。

“呵呵,你们跟律师谈吧。”说完,李苑儿拿起手机,径直走向门口,与三人擦身而过。

“苑儿,你说什么?”朱义有些不确信的道。在朱义的眼中,李苑儿逆来顺受惯了,这样的话居然是从李苑儿口里嘣出来了,他一时有些吃惊。

“婚内出轨,重婚罪,你就等着吧。”李苑儿的笑里泛着嗜血的味道。做了十年的贤妻乖儿媳,也让他们都忘了她当初是怎样一个果敢的人了。她因为爱他,收起了羽翼,囿于繁碎沉重的家务。现在她曾经的无怨无悔却换来人家的背叛与嫌弃,她可不是什么自甘下贱死皮赖脸的人。我爱你时,你便是我捧在手上的玻璃杯,我不爱你时,你连玻璃渣子都不是。

朱义如遭雷击:“你什么意思?”

老太太骂道:“连蛋都不会下,差点害我们老朱家断子绝孙,快滚,丧门星!”

李苑儿走出那个压抑的家,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心空荡荡的,十年了,都是如陀螺般围着那个家转,没想到却落了个被逐出家门的下场。就那坦荡荡的拿离婚协议书给她签字,他是吃准了她爱他么?

当朱义灰溜溜地被警察带走时,老太太在病床边哭嚎出声,朱父在床上看着听着,一口气没上来,就那么去了,老太太逢人就骂她是杀人凶手。

她真的是杀人凶手么?

李苑儿想起初见李菲菲母子那天,朱父挣扎叫朱义把他抱起来,说要给她跪下,说对不住她,请她成全他们老朱家,请她让他的孙儿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让他的孙子有个健康的成长环境,别受那离母之痛。在场的人几乎都对她怒目而视。李菲菲就那么一声不吭的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牵着一脸懵懵懂懂的小磊磊。她手里还捏着刚刚帮朱父擦完身的毛巾,同样懵懂的站在那,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措手不及。朱义他瞒得真是紧啊,她也太过信任他了,他愈来愈多的出差次数,她有过刹那片刻的怀疑,但一想到这么多年的同甘共苦,她又坚定了她的信任,原来,人心不是你给了爱给了恩与义就留得住的。

那天法院的判决书下来后,李老太一下扑到她跟前,扑嗵一下跪了下来哭嚎开来“你不能狠心把我儿子的一切都抢走,他还有个那么小丁点的孩子呢。你都拿走了,我的大孙子以后怎么过活啊?”

“阿姨,你也还有个两个孙子的,你们忘了么?”李苑儿冷笑。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的两个孙儿怎么会没的?”老太太咬牙切齿,那双浑浊的小眼睛里蓄满了狰狞的恨意。她就那样瞪着李苑儿,脸上纵横沟壑的皱纹此刻似是要拨竖起来,一根根的,如那森寒而锋锐的尖刺,狠狠的扎蒙了李苑儿的心。让她好一会儿才激棱棱的打了个冷战,醒过神来。

“怪我?是我?爸爸他半夜发烧,我又擦又洗又给他灌水灌药的,我的大宝宝给累没了。那次,如果不是为了拉闯红灯的你,我又怎么会被车撞飞了?七个月了,我那孩子七个月了,就那样没了!孩子没有救过来,还把子宫切了才保住我这条贱命。对啊,你们说得对,连个蛋都没得下,我连个女人都不是了。”李苑儿眼角泛着泪,这些人,便是她曾经是掏心掏肺地对待着的家人。

“苑儿,你不能那么狠,你把你家公给逼死了,把你丈夫给送进监狱了。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怎么就能那么的铁石心肠?”老太大声泪俱下,控诉着她。

李菲菲抱着被吓到了的朱小磊,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们。

“铁心心肠,谁铁石心肠?你那份没有少,你大孙子那份也有了!我只拿我该得的。”李苑儿一字一句地道。

“你做了什么?全是我儿子在忙死忙活的,你有什么该得的?”老太太狠狠推了她一把,李苑儿被推得后退一步。身旁的哥哥气得想揍人,被嫂子紧紧的抱住。

李苑儿淡淡开口:“有什么不服你可以上诉。”说完扯着哥嫂快步离去,那老太太,跟在后面小跑着骂了好久,直到她坐的车行驶了好一阵子,还能听到她尖锐的叫骂声。

当初从娘家跨越两千多公里嫁进了那个家,任劳任怨十年,却是如此下场。当时老太太对自己的到来是多么的欢喜啊。也许她当初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咬牙切齿,当初的她是帮她儿子的,现在的她是害她的儿子,人没有了价值就什么都不是了。

李苑儿看着哥哥紧绷的一张脸,身旁气得抹眼泪的嫂子,心里后悔不已,当初为了嫁那个男人,甚至赌气留书跟反对态度强硬的父母说,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好了,反正你们有儿子孝顺养老了。

此后,因为刚开始的生活潦倒困苦,怕他们担心,怕被责骂,不敢联系。生活好了之后有了联络,只是因为太远,两地生活习惯不同,父母只过来在她们的新住处那住上一个月就回去了。妈妈知道她当初累得失去过一个孩子后,哭得了好长一阵子,爸爸也是心疼不已,哥哥甚至过来把朱义教训了一顿。第二次失去孩子的事,她一直没敢跟家里说,父母催要孩子的时候一直找理由推托。

本来这次离婚她也想自己处理的,只是没有想到找到的那位律师,居然是哥哥的一位大学同班,他曾跟哥哥有过业务往来,一看到她的资料上写着娘家地址,想起哥哥曾向他提起过有个妹妹嫁到他所在的城市。他一番联想,查证。然后,也告知了哥哥。接下来的事都是哥哥出头,反而没有她的多少事了。

李苑儿看着窗外飞掠过的风景,心里想道:还好,我还有个这么疼我的兄长,还好,爸爸妈妈没有跟着过来,否则他们看着这一切该有多么的心酸啊。在往后的余生里,我要好好爱着这些我该爱的亲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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