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大地倚在河畔
【引子】无论从何种角度看，盘福路都是一条不起眼的街道，它的意象也是模糊的。但我无法忽略它的存在，并且还喜欢它。平凡街道的意义，在于揭示历史的本质和生活的真实。
中午与家人在街道南侧一小餐室用餐出来，四周很静，树荫下光影跃动。在这静静的街上走着，忽有一种强烈感觉：这街道真不错，轻松漫行其上，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有许多街道我们时常视若无睹，譬如偶尔路过此后也将极少行走的街道，又或每日往返今后仍会无数次往返的街道。
当40多年前第一次路过盘福路，那时根本没想到这条弯弯曲曲的街道日后会与我有那么紧密的关联。即使是1973年开始每日在坐落于此的中学上学时也没想到。
事实上从这一年起，此街就与我密不可分：初时作为学生在此往返上学，毕业留校稍后任教在此上班，多年后入职电台在此工作与生活。最终这里竟成了我的“地盘”。
盘福路已然是我生活的一个部分。只是，以往少有机会细细端详它，好像也没多少闲功夫关注它。它确实不起眼。
或者说，我们将注意力多集中在工作、事业与生活的“大事”上去了，像家居后面的街巷这类“小事”，也就很难进入我们的视线了。更何况以往一直认为盘福路是那样粗陋及普通。
终于有一天，我们发现，其实往往正是那些“小事”或者身边琐碎的东西，对于我们自己才真正具有意义，对于生活才具有真实价值。
我终于关注起盘福路，连同它周边的小街小巷。还惊讶地发现，原来盘福路是充满美感的，且越来越美。它的美属于城市，属于街区。
盘福路有浓密的树木，特别是街道中段有许多根深叶茂的大榕树。树阴下是紧密排列的建于不同年代的楼房。沿街建筑的后面，是更为密集的民居，格局紧凑但略嫌挤逼。
沿街及内巷可以看到城市世俗生活的真实场景。街中节奏是松驰的，弥漫着老城旧街恬淡慵懒的情调。全天之中这种节奏会随时间不同而略有变动，繁忙时段节奏会加快，可以看到许多脚步匆匆的行人。
有趣的是，人群市声中，你不时会听到咿咿吖吖的地道粤语叫卖声或喧哗吵闹声；又或会听到某座屋檐下分明是从老掉牙的录音机中飘出的几声蛮歌野曲。
这是一条生活的街道，而且是可作多种选择的街道。
仅以饮食为例，从东北角路口到西南端尽头，200多米的街道上依次有越秀渔村酒楼、鯇鱼仔餐厅、“一间”日本料理新概念餐厅、甜心狗城市咖啡吧、云南风味餐厅、新泰乐黄鳝世家、华茂咖啡座、六婶西关小厨、客家王餐厅等近10家。至于内街的“玲又珑”粥粉店、大可以面店、味然香美食及各式快餐店，更是多不胜数。
除此之外，还有彼此紧密相连的银行、酒店、美容店、房地产中介、街头书报亭、卡拉OK娱乐店、24小时便利店、士多店和西饼屋等等。
最有吸引力还是街上早晨的生活景象。我曾在一本书中描述过城中旧街景，很大程度上写的就是这里 :
“每日清晨阳光从老城街道建筑的空隙洒落下来，沿街房屋的门窗在晨风中渐次打开，店主又在店前堆起满满的商品，露天集市或“天光墟”的地摊摆满各式小杂货。农民清早运来新鲜蔬菜，还有小花店中的玫瑰花、百合花、康乃馨。饮早茶及匆匆赶路的人穿梭其中，新的一天又在小贩们的叫卖声中开始”。
人们或会觉得盘福路过于世俗化，缺少期待中旧街所应有的历史精神。其实不然。
盘福路的生活味道恰好是建立在古老的城市历史演变基础上的。且不说著名的越秀山和南越王博物馆就在近旁，光是它有一条名为“兰湖里”的内街，就足以让你想象它作为城市街区的历史演变之悠久。典籍记载兰湖里一带在唐宋时仍是湖水较深的城西古兰湖所在地，后来城区演变湖泊逐渐消失，经历漫长岁月留下了这条古街巷。
还有另一条内街“双井街”，相传因城北施水庵旁的双眼井而得名。该井下有双孔，春夏间井水时常溢出地上。又说南汉时街的西边建有宫苑。所有这些，都令人对以前此处的景象充满遐思。
今日兰湖里和双井街依然活跃喧闹，让人感觉这里的前尘往事并未走得太远，生活仿佛千年如故。有意思的是，盘福路这些古老历史的精神并不张扬，而是静静渗透于日常生活的画面中。
街道上还有一间中学、一间小学以及一间图书馆。中学的围墙呈波浪型，青砖碧瓦，传出几许雅致气息。
街道东端起始处还辟出一角虽蹩脚但毕竟有意义的明城墙遗迹小景，让人谨记此处曾是广州城墙的北门，整条盘福路就是在旧时城墙的基址上修建的。普通却深有来历。
噢！这静静的多样化的日常生活街道，你还有多少我们未曾知晓的故事？我们能够细细体味你那隐然潜在的古老精神吗？
我爱盘福路，我喜欢在这平淡而优雅的街道上漫行。
（写于流花湖畔）
【尾声】“街道代表了生活的一部分——历史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细枝末节。”
注:盘福路是广州市越秀区的一条东北—西南走向街道，东北端连接解放北路，西南端与海珠北路交界。
201609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