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东军

        好久没写文字了，因为心回归了平静。

        对于一个习惯用文字来喧泄心灵的人，平静，会直接导致写作灵感和动力的丧失。而这种丧失，对于像我这样一个本质上善感的生命，究竟是应来一场对生命回归生活的庆祝，还是进行一次生命属性终于被生活抹杀的默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我在这个现实世界中，想以更加真实和负责姿态生活的唯一选择。尽管这种选择本身，加深了我内心的某种孤独。

      或许，像我这种骨子里天生喜欢追求完美、生命质量过于倚重精神世界的人，注定要孤独吧，无论我内心的那份憧憬和渴望有无现实的实现基础，孤独，于我，都是一场宿命，无法改变，只能承认。

        对生活承认并从内心接受，或许才是一个人真正成熟的开始。我庆幸，在我生命走到第三十五个年头的时候，我终于开始成熟了。尽管这种成熟来得似乎有些晚；尽管，这种成熟似乎与某种定格的缺憾从此紧密相联。

      但，谁的人生，没有缺憾呢？当别人成为你的缺憾同时，你不也是别人的缺撼吗？而当你以拒绝缺憾的心态太看重自己人生时，你的缺憾就越多，而当你以承认接纳的心态淡看自己的人生时，你会发现，你的缺憾会一天天减少，甚至少到某一天，你的心里只剩下知足的“幸福”了。对于幸福，又有谁会拒绝呢？！所以，我，期待着。

      大年三十下午，经过内心的再三思虑和挣扎，我终于决定还是带着全家回老家了。所幸，回老家后的一切都基本“正常”进行，没有发生我怕见的情况。尤其值得欣慰的是，那个下午，应一个多年未见的初中好友同学的邀请，我们联络了其他几个初中时的同学好友，一齐看望了多年未见的班主任荀老师，老师还依旧那样健谈，只是鬓角添了些许令人有些心酸的白发，几个同学也没变，有两个当年的“调皮蛋”和“开心果”竟成了甜蜜的一对，一时间成为了大家争相调侃和祝福的对象。大家聚在一起，就像二十年前从未分开过那样毫无顾忌地相互调笑戏闹着，一切那样温馨，又那样令人感怀。从老师家出来，从送我的同学车上下来告别时，同学动情地看着我说“陈辉，知道吗，今年过年最开心、最大的收获就是看到了你！”。莫名，心中涌过一阵感动，我也有些动情地回应到“我也是的！”“希望以后我们多些这样的相聚，常联系！”“好，多相聚，常联系！”车子走了，我的心却一下飞得很远很远，思绪一下又回了那个尘封的青涩岁月，曾经的欢笑，曾经的泪水，曾经的迷惘，曾经的纯真，一幕幕，一桢桢，又重新回放眼前，一切恍如就在昨天，我的眼睛不由模糊了。

      元宵节前，在我的接近于命令式的极力邀请下，年迈有病的父亲终于抛开对母亲的顾忌，生平第一次在我家住了一个周。我内心欣喜而又悲哀。欣喜的是，一直恐于 “子欲养而亲不在”局面发生的我，终于在亲人有生之年能在内心那块叫“孝顺回报”的荒地上耕耘一二了。悲哀的是，我依旧发现，在父亲的心里、眼里、嘴里，能引起他兴趣的依然是电视中的 “国际风云”和“国家大事”，他最耿记于心、无法释怀的依然是对我那个性格不正常母亲的片面怨恨，在他强大而自我的内心世界里，他永远是那样不可战胜地刚强、永无错误地正确。我无言中悲哀。我知道，许多内心强大的人其实都仅仅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父亲，或许也是这样的人。对于经历了太多人生残酷、品味太深婚姻之痛的他，或许已经没有什么能改变他的心了，或许，对于我们做儿女的，沉默和宽容更容易让他感觉是爱，而不是任何企图的改变吧。那就让一切在希望和爱中顺其自然吧。岁月才是最强大的主宰和终审法官。

      元宵节的晚上，我开车拉着全家老小冒雪出去吃饭。回来后雪更大了，我在门口飘扬的雪中点燃了烟花，绚烂冲天的烟花映红了女儿兴奋喊叫的脸庞，也加深了我内心的某种苍凉，我的心始终无法真正快乐起来，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和烦闷。我知道这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妻，因为妻最近也不快乐。妻没法快乐起来，因为就在几天前，在她们医院组织的职工查体中，妻的的甲状腺上检查出来一个不明硬块，尽管进一步的结论还需视几个月后的复查而定，并且是可怕后果的可能性从理论上讲并不大，但她自己干这行，她懂。懂，有时就意昧着足够的敏感和会提前害怕，哪怕最终结论证明是杞人忧天。我理解她。

        忽然间，我又回忆起她查体回来那晚了，半夜醒来闭眼无眠的我，偶而睁开眼，竟和黑暗中的她对了个眼，她居然也没睡！尽管那个目光碰触只是一个瞬间，并且我们双方都借助黑暗的掩饰，不约而同又闭上眼假装入睡。但我的心却在那一刻，有了某种被真实刺痛的感觉，我甚至在那一刻，心中有种想拥搂一下她的冲动，但终究还是没动。我能想像出是怎样一种担心的力量，才能使这样一个在我眼中从不知善感为何物、情感一贯缺乏细腻的女人产生如此深刻变化。我甚至还留心和注意到，这些天，她抱迎迎的的每个动作都比以前更轻柔，注视迎迎的目光更深情、丰富。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尤其是一个女人，一个做了母亲的女人，一个有着像我这样特质老公的做了母亲的女人，我应该懂得知足和好好珍惜她。黑夜里，我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并再一次对自己许下承诺。

      节后上班，工作并不多，甚至很清闲。有些无聊，上网打开QQ，改变了以前总喜欢设置成隐身的习惯，看着好友录上那并不多的二十来个灰色头像，感觉他们既近又遥远，既熟悉又陌生，突然间很想找他们中一两个聊聊，因为内心无法排遣的某种情绪，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和他们聊什么，心里只有聊的欲望，却无聊的内容，这又是不是人生的另一种虚弱和苍白？！

        好不容易终于有个好友上线看见我了，跟我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新年上班，生意太忙了，没时间和你聊天，你还好吗？”我淡然回到“还好，你忙吧，忙是好事，总比不忙好！”好友迅速回了消息，“是啊，我也觉得还是忙好，现在我忙得什么都不想了，感觉生活过得很充实！”一个匆匆打出的笑脸符号后，好友的头像重新变成了灰色，我知道，她又忙去了。是啊，人生还是忙一点好，不能太清闲了，尤其像我这样的人，只是这种忙，能维持一生吗？能真正填补得了人生的缺憾和换来一生不后悔的充实吗？我不确定，估计也没有人能确定。

        天终于放晴了，在我敲下这段思绪飘荡的文字同时，办公楼窗外云开日出，温暖的阳光正深情地拥抱着雪后初晴的大地。生活就是这样，无论风多狂，雨多大，雪多深，风雨雪过后的天空，终究是属于阳光的，也正是因有了这亿万年不变、占生活主角的阳光，生活才有了永恒的希望。

        一个心中有阳光的人，心不会总飘荡的；一个有阳光的人生，不会总有缺撼的；一个热爱阳光的人，心灵终归是要回归温暖和平静的，就让我为获取这样一个人生努力吧。祝福自己！

                                        写于2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