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Cobalt噬菌体

一

空气里是火药的味道。

狗死在子弹之下，临了还露出一副张牙舞爪的姿态，总想着在死前贡献一点自己的力量。

“Jessica已经被打死了，我们得赶紧走了。”

“嗯好，我马上。”

少年望了望走廊的尽头，红色的火星忽闪忽闪的。“是条好狗，可惜了。”男人深吸一口气，火星又亮了三分，“喂，小子，想好了吗，啥时候跟我走？”

回答他的同样是一颗子弹。bb弹。

少年转过头去，拔腿就跑。女人提前发动好了摩托，在后门等着他，“可以啊，景三，敢和警察对轰了啊。作为一个通缉犯能不能有点起码的自觉啊？”

“反正他每次都不是真的想抓我，慌什么，打他一枪练练手，技术生疏了可不好，万一以后不是他来负责我的事儿了还挺麻烦的。况且他又杀了一次Jessica，我总得给Jessica报了仇再说。”

“你打算这样一直逃到什么时候？”

“等Jessica复活那天再说吧”

“狗死不能复生哟，人也是一样。”

“你不懂，关凡。”

二

“穆景三，男，17岁，未婚，在逃。”

我是个通缉犯。

是这样的，我是谋杀未遂，然后叫人抓到给关进去了。反正我这种还未成年就进去的人，实在对未来没什么期望，每天就是吃饭睡觉放风搬砖，要说和别的犯人有什么不同，第一，是我常年目光呆滞，第二，就是那个抽烟的男人经常会以查案为由来嘘寒问暖，心情好的时候给我加个餐。反正也没什么不好，有警察大大老是表现出一副对我感兴趣的样子，周围的不良少年可怕大叔们也就不敢对我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那个男人也是有趣，可能是个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因为，我谋杀未遂的对象，就是他。

总之，有一天，他来监狱找我，和我说“你想Jessica活过来吗？那你就逃吧！”稀里糊涂的，他找了点关系帮我越了狱，我就成了一个通缉犯。而他，自愿接手我的案子，然后我俩就这么耗着玩。他每次都问我“小子，想好了吗，啥时候跟我走？”我每次都回他“等到Jessica复活再说。”

反正免费的自由，不要白不要。

三

关凡的车窜进了另一个破旧的小区。告示板上有Jessica照片的纸张已经泛黄。是一张悬赏令。虽然年头久了，好歹是个官方悬赏，所以也未曾被其他小广告覆盖。

关凡瞥了一眼告示板，领着景三到了一个筒子楼，熟练的在走廊之间穿梭，最后掏出钥匙，进了一个整洁的小屋。“可能是最后的据点了”关凡说。

“嗯”景三应了一声，转头就找个角落坐在地上思考人生了。

穆景三其实不是个有多大出息的人，准确的说是个很容易逃避现实的人。小时候学习不好，考完试老师总让家长签字，穆景三知道这一签字就免不了一顿毒打，索性就去网吧打打游戏混吃等死。别人和他说可以帮他冒充父母代签，他就帮着人家打三局dota，要是没有人帮忙，他就稍微早点回去，在他爹的呼喝声里挨一顿打然后上学。也从来不逃课，不打架。上课的时候坐在后排发呆，幻想着有超能力附身拯救世界。老师骂他说“你属兔子的吧，能不能有点男人样？”他还是那样怯怯的，似乎他生活的每个地方都令他不安。好容易高考了，他又是那样怯怯的，直到报考三天的最后一天了，他赶着deadline找他爸，他爸已经打不动他了，只能打两个电话问了问熟人，然后问他“你有啥想学的吗？”“没有”“那就去当警察吧。”“成。”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穆景三以为自己以后就是开开巡逻车逗逗巡逻AI的小警察，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继续打打dota，在天刀里压压镖，人生也就这么过去了，直到遇见了Jessica。

四

遇到Jessica那天，是个台风天。没带雨伞的小伙子狼狈的在街上乱窜。

“哥哥，要一起撑伞吗？”

小小的Jessica把她的小伞举得好高，穿着小雨靴，仰着头，笑得像一道光。

他们一起回了家，Jessica说她走丢了，找不到爸爸妈妈。于是景三打了电话给110，因为雨势太大留Jessica在家过夜，第二天带她去找爸爸妈妈。结果一连几天根本没有丢孩子的报案，Jessica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家的任何有效信息。景三只能一直收留她，直到一次景三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在土房子门外路边玩石子的Jessica随着砰的枪响应声倒地。举着枪的人，就是穆青米。

五

“吃饭吧。”关凡推了一碗虾粥到他面前。

“你说，我这么逃，有意义吗？”景三目光空洞的看着关凡。

关凡默不作声，许久后说“要不，自首吧。穆青米不可能给你一辈子这样的自由，就算他可以，法律也不允许。该做的，还是得做。”

穆景三低着头，沉默后缓缓道“但Jessica⋯⋯”

“Jessica，Jessica，Jessica！杀了Jessica的真的是穆青米吗？！”

关凡拿起外套，关门而去。

“当然是了！”景三咬牙切齿。

滴滴——滴滴——滴滴——报警器的声音使得景三变得警觉起来。

“关凡！”景三透过窗子看到关凡，骑着她的小摩托，在楼下各小型堡垒间穿梭，躲避散弹枪的子弹，溜着那个暴怒野熊般的傻警察。

景三一直觉得这警察不仅斯德哥尔摩，脑子还有其他问题，他安和的时候，总是笑着的，有时候让人觉得有那么五分嚣张，因为他笑着拿枪，笑着打爆通讯AI，笑着和猎物谈话，笑着杀人。他发起疯来的时候，则是尽职尽责的好警察，至少在抓景三这件事上如此。关凡护着景三的那些小据点有很多防御和攻击的AI，之前那条叫Jessica的狗便是其中之一，是景三亲自做的。

对发狂的穆青米来说，那些小玩意是挡不住他的。景三呆呆的望着窗外，看着层层击破防线的穆青米，靠在窗边，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六

景三是被破门声惊醒的。

他看着被穆青米按着推搡着进门的关凡，稍微歪了歪头，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逃亡生涯即将结束。

“Jessica不会复活的，但是你快死了。”穆青米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窗口。

啪的一声，穆青米的视线有点模糊，一颗bb弹掉到在地上，滚远了。

“哈哈哈哈哈哈”，“Jessica我给你报仇了！Jessica我给你报仇了！给你报仇了啊！”

穆青米擒住了躲在屋里门边的景三。“小屁孩你是傻吗？你真的忘了你是谁了吗？到底是谁杀了Jessica？！”

景三那张兴奋的扭曲的脸上忽然流下两行泪水“Jessica⋯⋯”

“是时候该纠正错误了。”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景三那张疯狂扭曲的脸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关凡的嘴角扬起，似乎终于解脱了一般。“真好啊，青米，你终于肯接受了。”

穆青米眼中透出一丝茫然。

“不知道景三有没有好奇平常能藏好久的据点这次两天就被攻破了。”关凡笑嘻嘻地说，“我找到了你，带你来了这里，拆了绝大多数防御机器。毕竟，我是你们的女朋友啊。”

穆青米疑惑地望向关凡，他感觉自己稍微有点头疼。关凡挽起穆青米的手臂，“既然你想好了，我们就去警局吧。”

七

遇到Jessica那天，是个台风天。没带雨伞的小伙子狼狈的在街上乱窜。

“哥哥，要一起撑伞吗？”

小小的Jessica把她的小伞举得好高，穿着小雨靴，仰着头，笑得像一道光。

他们一起回了家，Jessica说她走丢了，找不到爸爸妈妈。青米打了电话回局里，因为雨势太大留Jessica在家过夜，第二天带她去找爸爸妈妈。结果一连几天根本没有丢孩子的报案，Jessica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家的任何有效信息。青米只能一直收留她。

直到有一天捉一个逍遥法外多年的犯罪嫌疑人的时候，追到了乡下的土房子。他居然在那里看见了Jessica！这个时候Jessica难道不应该在家里的吗？！

Jessica冲他笑，冲他招手，叫他快过去，给他看蚂蚁搬家。

可是Jessica身后的院子，是嫌疑人的据点。

嫌疑人闻声走了出来，警惕的站在Jessica身后。Jessica忽然站起身，露出一个不属于这个年龄孩子的意味深长的笑“杀他的话，还是先杀我吧。”

穆青米知道对面草丛的狙击手已经就位，他只要弄走Jessica，这次任务就能顺利完成。然而Jessica保持着那样的笑容，轻轻一步上前，即便如此狙击手仍不能确保不伤Jessica且击毙嫌疑犯。穆青米忽然觉得既然小小的Jessica挡住狙击手的弹道，那或许他的角度可以直接击毙歹徒。看到Jessica，他有点着急了。他举起了拿枪的手，扣动扳机，他失手了，Jessica应声倒地。脸上还挂着那不属于她的诡异笑容。

穆青米紧张极了。

他违反规定开了枪，他打死了与案件无关的小女孩，还是那么可爱的Jessica，家里本就失望的老父会不会气的背过气去，这身官衣是必脱无疑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能，他的人生也就此结束了⋯⋯

不行，我得走，我得离开这里，我不能死。

穆青米像一条败狗一样，姿势奇丑，速度却又奇快。身后一阵嘈杂，混合着男人的喝声“别动”“举起手”然后是一声闷响和衣料摩擦的声音。穆青米更是像发了狂一样奔逃。他完全忘记了他所在的案子，忘了嫌疑人，忘了所有的东西。他只记得他是个杀人犯，他不想死，他得逃。

如果当时报志愿的时候，不考警校是不是就没这些破事了呢？穆青米忽然在想。

他逃了出来。

八

穆青米逃了出来，却又在第三天回到了公安局自首。陪他一起来的，是他的女朋友关凡。

“我知道那个小女孩，那个Jessica是什么身份！所以我才做出那样的选择，我这是在协助捉捕。”他迷迷糊糊的，律师絮絮叨叨讲了一堆他都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这一句话，因为他的律师反复强调要他一定要这样说。

审判的结果出乎穆青米的意料。没了工作是在所难免的，但他也只是被草草的判了几年便没事了。穆青米十分诧异，早已做好准备迎接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直到他出狱的那天关凡给他看了几个新闻的截图，他才知道为什么判罚如此之松，他才知道他在法院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到他的逃跑，想到他为此还自己把自己吓得精神分裂，他忽然有点想笑。

“有的事啊，实际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啊，都是自己吓自己罢了。”穆青米忽然感慨道。

日期是穆青米杀死Jessica的第三天，“生产并指使其'商品'犯罪的仿生人人制造厂已被有关部门发现并已破坏”，关凡的手机上，Jessica的照片醒目。许许多多和Jessica一样的“人”，全都笑得和与Jessica初次相遇时一样美好。

“小子，想好了吗，啥时候跟我走？”

“等到Jessica复活再说。”

END

作者的碎碎念：

写这篇文的主要目的是想提醒在困境中的朋友们勇敢一点，希望能够勇敢面对现实，勇敢面对错误。也许有的时候，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行动远比空想更能缓解焦虑。

青米：精分。景三：影。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