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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阅读《父性》第二十二章——“作为养家糊口者的父亲”。
本章深刻阐述了父亲如何从一位功能多元的“一家之主”,被压缩和简化成一个单一的、扭曲的经济工具人。
“作为养家糊口者的父亲”并非一个自然的父亲形象,而是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社会为男性量身定做的一个“新角色”。这个角色表面上看是赋予了父亲核心责任,实则是对父职的一种 “狭义化” 和 “异化”。
历史的建构:如何成为“养家糊口者”?
· 工业革命的产物:如前所述,工业革命将工作场所与家庭分离。父亲被迫离开家庭,前往工厂、办公室,通过赚取工资来供养家庭。
· 功能的让渡:在这个过程中,父亲的教育功能移交给了学校,保护功能移交给了警察和国家,情感功能移交给了母亲。最终,他唯一无可替代、且能被清晰衡量的功能,就剩下了“经济供养”。
· 社会契约的建立:社会形成了一种新的契约:一个好父亲、好男人,就等于一个 “好的养家糊口者” 。他的个人价值与他的收入和社会地位紧密捆绑。
内在的异化:为何是“扭曲”的?
“养家糊口者”的角色对父亲自身和家庭关系都产生了深刻的异化效应:
· 对父亲自身:
1. 价值的单一化:他的成功与失败被简化为收入的多少。他作为一个人的丰富性(他的情感、他的爱好、他的智慧)被忽略,他变成了一个 “赚钱的机器”。
2. 情感的疏离:他大部分时间不在家,与家人缺乏日常的情感交流和共享体验。他爱家人的方式,被异化为 “间接的”——通过金钱和礼物,而非陪伴和关怀。
3. 巨大的焦虑:整个家庭的生活水平都压在他的肩上,使他生活在持续的绩效压力和对失败的恐惧中。
· 对家庭关系:
1. 关系的物化:家庭关系有演变成一种纯粹经济关系的风险。父亲是“供给者”,妻子和孩子是“消费者”。爱通过物质来衡量。
2. 权威的脆弱化:他的权威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而非人格魅力或情感连接上。一旦他失业或收入下降,他的家庭地位会立刻受到威胁。
3. “缺席的父亲”:他虽然在拼命履行责任,但结果却是在物理和精神上缺席了孩子的成长过程。这是一种 “牺牲家庭是为了家庭” 的巨大悖论。
文化的牢笼:无法逃脱的角色
· 社会期待:整个社会文化都强化这一角色。媒体、广告都在描绘成功的父亲形象:西装革履,事业有成,能为家人提供优渥的物质生活。
· 自我认同:男性自己也内化了这种观念,将“养家”视为天职和自尊的核心来源。即便感到痛苦和空虚,也无法轻易放弃这个角色,因为这意味着自我价值的彻底崩塌。
总结:
现代父亲所陷入的一个悲壮的困局:
1. 他被迫接受了一个被简化了的角色(养家糊口者)。
2. 他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付出了巨大的身心代价(异化、焦虑、缺席)。
3. 然而,当他拼命履行这一职责时,却导致了其他重要父职功能的荒废,从而变得“不合格”。
4. 最终,他越是努力想成为一个“好父亲”(通过赚钱),就越可能在更完整的意义上成为一个“失败的父亲”。
因此,“作为养家糊口者的父亲”这一形象,并非父性的胜利,而是父性在现代化进程中一场巨大的、无奈的妥协和悲剧性的退缩。它成为了父性在失去传统权威后,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这根稻草最终却变成了束缚其全面发展的枷锁。
这也为理解当今社会“父亲缺席”、“丧偶式育儿”等现象提供了最根本的经济社会学解释:不是父亲们不想参与,而是整个社会的系统设计,将他们推向了远离家庭的生产领域,并只通过经济指标来评价他们的父职价值。 这是对现代父职危机最有力的批判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