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普通病房后,我注意到春的伤口并非用线缝合,而是“订书钉”钉的,腿上2个长长的伤口密密麻麻的用几十个订书钉钉着,像极了蜈蚣。
身为医生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缝合,很是诧异,同屋的病友老候说这个很正常,他们这几乎都是这么缝的,节省时间。
“哦”,我的确长了见识。
老侯是春临床的病友,也是这里的常驻病号,用他自己的话说,隔三差五就需要来医院住几天。
他是北京某社区的工作人员,在一次工作中受伤,被认定为工伤。
因为两年前膝关节手术后总是排线,且三天两头的有脓液排出,所以膝盖到现在都没完全愈合,需要经常换药处理,但并不影响他的走路功能。
他也是这个病室里症状最轻的人。因为是公费医疗负担小,且住院期间工资照发,所以便每隔半个月来医院住上三五天,处理伤口、清理脓液什么的。
而老侯隔壁17床的刘同志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也是北京人,在一所精神病医院上班,上班路上骑自行车意外摔伤,因为顺路送了孩子上学,所以被拒认工伤,需要自己承担手术等全部费用。
春所在病室六个人中最重的来自于重庆,他叫阿勇,在两年前一次震惊全国的大巴车交通事故中受伤,车上总共28人,死亡24人,受伤4人,他便是那四个受伤人之一。
要说幸运我觉得完全算不上,因为他现在的生活也只能算是“活着”而已,毫无生活质量可言。
曾经骨盆粉碎性骨折,全身多处骨折,肌肉缺失,肩关节韧带肌肉损伤等等,两年来他几乎都在医院度过。
他已经做过若干次手术了,现在恢复下来是:髋关节严重变形,两条腿一长一短,正常走路受限;肺部严重后遗症,走几步路就会喘;胳膊一长一短,左胳膊无法伸直,右胳膊肩膀刚刚完成肌肉移植,之前移植过多次没长上,这次也没能例外。
他是中国石油的员工,曾有着一米八几的大个,少年时英俊潇洒,喜欢运动,特别是篮球,是他的最爱。
谁能想到在他27岁的最好年华,遭遇如此劫难,后来一切都没了,包括还没结婚的女朋友,所有的,都成为他遥不可及的梦。
好在他是在出差中受的伤,所以治疗所需任何费用,单位全包,不然,他早就放弃治疗了。
病室剩下的两位是年轻的少年。
小磊是个壮小伙,刚刚参加完高考,440分,北京市户口,所以,能报个二本。他的这个分数若放在我们河北,是够不着二本线的,但他是北京人,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已经被北京理工大学录取了。
他是因为打篮球损伤了半月板,做完手术后,他坚持不用术后镇痛,说术后镇痛棒需要400多块钱,可以省下来买一双好球鞋。
另外一位也来自于北京 ,是个大学生,也是打篮球时损伤了膝盖的韧带。
她母亲是北京本地人,父亲是外地的,年龄都已经超过70岁,而且他父亲是个特别瘦弱的人,一米六几的个头,根本扶不住一米九几正值青春年华的壮儿子。
所以他术后的第一天,都是阿勇的护工帮忙照顾的,自己能下地后,家人便在第一时间给他配上了双拐。
他的情况也折射出晚婚晚育家庭照顾孩子的问题,孩子还没成家,父母已老。
这个屋里除了老侯和刘同志以外,其他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篮球,于是,除了上午治疗时间,其他时间电视放的几乎都是体育频道,特别是NBA,场场必看,这也大大的缓解了春术后疼痛。
春也是特别喜欢篮球,曾经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不过从今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打篮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