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墩

老石墩

—— 文/投影西窗 (原创)

真正的平静,不是避开车水马龙,而是在心中修篱种菊。如果可以,请让我预支一段已经逝去的旧时光。

甚少提及孩童,因为快乐几乎为空白。因为空白,时光的灰尘零落也让人倍感珍惜。

比如说老屋门前的大石墩。

那是父母结婚时,外公从老寨(春秋时期留下的山寨,地势险恶,风景秀美)卸下来众石之一,用来给老屋打地基。这是多出来的一块,便留在门前做石凳用。

石凳旁边有一颗参天大树,我和妹妹围着它环手相抱也够不着。孩提时代,我们经常坐在树下看书,倦了,就躺在石凳上眯觉。

夏天的夜晚,蟋语蛙鸣,漫天的星星把村庄照的通明。

门前的打谷场上,男人的腰间系一根麻绳,后面坠着一个圆柱大石滚,凭着蛮力,拉动石滚,在场子里一圈又一圈来回挪动,把谷场的黏土压得平展实在。

老头儿赶着耕牛,左手叼着眼袋儿,右手拿着小树枝,偶尔抽打着只顾低头贪吃青草,还不肯回家的老黄牛。

老太太三三两两坐在地上,把白天暴晒后的谷子平铺在儿子压过后的场地上,仔细摘掉里面的杂草稗子。互相拉弄家常,嚼着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儿童在谷堆里捉迷藏,他们啃着奶奶刚从苞谷田里砍下的甜玉米秆,一边探出头,朝对面喊着,“快来抓我啊!”于是,四面的山谷里传来无数个回音,“快来抓我啊......抓我啊......”

最后,戴着草帽的女人成群结队的赶来打谷子。一人拿一个辇盖,七七八八围着老人刚铺好的谷秸,转着圈圈拍谷子。

他们之间互相帮忙,约定时间,今天统一给他家收稻子,明天统一给他家打谷子,互相换工,以一种群体合作的方式完成初秋的收割。

我经常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趴在石凳上看她们劳作。我的小狗叼走我的拖鞋,我光着脚赶去追打它,便混人他们的劳作中。

大人高声斥怒:“小孩儿和狗走开,不要踩坏粮食。”

从此以后,我不敢再逾越半步,因为我父母不在那群劳作的大人里,更不敢与他们的孩子玩耍。老石墩便成为我的安全基地。

这是我家的石墩,我的石墩。

我躺在上面数星星,数萤火虫,数猫头鹰的叫声。我和妹妹把竹床也抬出来,把萤火虫塞进罐头瓶里,高高挂在我们的床头。

我们去山上摘核桃,树太高,够不着,就看准一个拿石头把它砸下来,或者坐在溪水边,在水里晃荡着的脚丫,一人盯准一个,等待风来把它吹落,再一个箭步,扑抢过来。

我们攒着核桃,等到满满一抽屉,我那状元姐姐就该从市区最好的高中回来了。为了省车费,她有时一个月回来一次,有时几个月回一次。

我们在石凳前抠着脚趾头,对着过路的学生,一个个追问,有没有看到我姐姐。

下午,姐姐在石凳前洗我和妹妹自己从来没洗干净过的脏衣服,我和妹妹,一个在石凳上砸核桃,一个守在姐姐身边,一个劲往她嘴里塞剥了皮的嫩核桃。在石板上搓衣服的姐姐挥汗如雨。

晚饭,我们三人端着碗,坐在石凳上聊天,各自把碗里自认为最好的推让给对方。

那是我家的石墩,我的石墩。

后来,我们纷纷都出去了,老屋再无人居住,常年漏水,破旧不堪。门前的谷场,杂草丛生,稗子成片,荒凉枯败。而当年从老寨滚下来的其他石墩,也被盗贼从土里刨起,连夜拉走变卖。唯有这一块,灰土厚积,还在原来的场子里,只是被挪动了位子。听说是因为体积太大,又不容易切碎,他们尝试着挪动,却无力整块抬上车里。 便留下这漏网之鱼,成为我童年的回忆。

记忆如石墩,经历了,见证了,谁也拿不走。即使灰尘厚积,掸掉尘土,我们依然——

善良如昔!

—— 2015年1月28日晚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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