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外婆说，什么是故乡，祖祖辈辈都埋藏的地方，叫做故乡.

山风微微，像月光下晃动的海浪

温和而柔软，停留在时光的背后

变成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在遥远的城市，陌生的地方

有他未曾见过的山和海

——张嘉佳《云边有个小卖部》

02.

山的那边，是你的理想；山的这边，是你的故乡.

在大多数人心中，自己的故乡后来会成为一个点，如亘古不变的孤岛。可是它永远存在，因为无论走多远，那里都是记忆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爷爷奶奶在我没有多少清晰记忆的时候就去世了，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很小的时候爷爷为我搭过秋千，长大一点的时候奶奶和我玩过排长龙（一种纸牌游戏）。小时候，爸爸妈妈上班忙，我便由外公外婆照看着长大。

大概是习俗和说不清楚话的缘故，从小到大我都称他们为姥姥爷爷，一直叫了好多年，也就没再改口了。

姥姥是家中的老大，很小就失去了爸妈，一个人拉扯着兄弟姐妹和孩子们长大，在我眼里她就是天塌了也不怕的大英雄；爷爷是家中唯一一个男孩，从小就励志成才，教书育人了一辈子，我识的字、懂得道理都是他教给我的，在我心中他就是这个世上最好的老师。

那时候，衣服是姥姥用缝纫机做成的小棉袄；那时候，鞋子是姥姥一针一针织成的布鞋；那时候，听得最动听的歌，是爷爷唱得童谣；那时候，最好吃的饭菜是老北京方便面和油乎乎的丸子汤；那时候，还没有高高的大楼，只有一片片绿油油的丛林；那时候，有美好的“桃源地”，有一群可爱的小朋友玩过家家；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老，我们还没有离开，互相陪伴着一起长大。

那时候，每天送我上下学的人是爷爷。大热的夏天，他永远是一件白白背心，一条深灰色宽松裤，一双黑布鞋，踏着那褪了色的灰色自行车，站在学校门口的最前端等我。

那时候，大家上班都忙，家里没人做饭了，爷爷总是整两包老北京方便面泡给我吃，那啊，是我最喜欢吃的方便面，每次离家我总会带上几包。爷爷也喜欢吃，时不时就买几包，我说那个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他说这味道好吃，有我怀念的味道。

那时候，吃的最好的饭菜就是姥姥单位的丸子汤，馒头切块泡在里面，浸满了浓浓的汤汁，咬一口油渍在味蕾间荡漾，每次都能喝满满的一大碗。那啊，是我最喜欢的丸子汤，后来再也没有喝过如此美味的汤汁。

那时候，姥姥家门前还没有盖起一栋栋高楼，那时个种满树的“小树林”，梧桐树、桃树、梨树、苹果树，还有一道小渠从中穿过，向远处，有一条长河，上面架了一座桥，再向远处，是一个稍微高点的山坡。姥姥爷爷带着我们小孩子经常在这里玩耍，我至今还把它作为我记忆中的“桃花源地。”

春天，我们就在没有大树的空地奔跑着、放风筝，捉蝴蝶，玩一玩那清澈的渠水；夏天，我们就去大树上抓知了，下了雨，我们双手就和着泥巴捏成一个个“饭团”；秋天，我们就去树上摘果子，远一点就爬上山坡摘些野菜；冬天，我们在厚厚的雪堆里打雪仗、堆雪人、放鞭炮，那时候的雪真的好大，即使出了日头，雪人鼻子上的胡萝卜依然挺立着、精神抖擞。

我还记得小时候在野地玩耍，一条蛇爬到了我身边，那是我第一次见蛇，我不知道它是什么，爷爷看到马上冲过来把我紧紧抱起，狂奔着离开。我只听着阵阵的风划过我的耳边，也不知瘦瘦的爷爷有多大的力气轻而易举抱起胖胖的我。

03.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输，有人老.

孩子们长大了，我们都上了大学，离开家乡。生活条件好了，家也逐渐搬向了远方。

“孩子，姥姥家装了无线了，有空就过来玩，就是我们都不会用手机，不知道那视频是啥玩意，不能常常看看你。”

“姥姥，等我回去，就教你们。那个可简单了，一学就会。”

“老了老了，不学了，你们啊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没事常回来看看，我用老人机和你们通通电话就挺好啦。”

每次我上大学回家，姥姥爷爷就会看着我手机里的照片，看看我们大学的生活，看看妹妹近日的变化，看看弟弟表演的视频，看看我给他们拍的生活照，高兴地一个劲说好，时笑时泪湿眼眶，他们总说，这几个孩子就是我们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那时候，我真的好想把手机留下，好想把更多的爱留下，好想留下，多陪陪他们。

每周和姥姥爷爷通电话成了必备事，后来无论走到哪里，多拍几张照片成了习惯，只是为了让他们多听听我们的声音，多看看我们最近的变化。

老人宠爱孩子的方式，就是给小孩吃很多好吃，满眼是宠溺。每次去姥姥家，她总是做一桌子饭菜，拿出各种好吃的给我吃。这么大了，最喜欢吃的饭还是姥姥做的饭，最喜欢去的地方是爷爷带我走过的路。

大学那年在外地学习，年头了才回到家中。来到姥姥家，她从卧室拿了一箱奶给我喝，一瓶瓶的是我小时候最爱喝的娃哈哈。喝了一口，闻到了一股酸味，我看了看保质期，已经过期一个月了。姥姥拿过来，看了看瓶子，再望了望装满奶的箱子，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本来想省着留给你喝，没想到你多半年了才回来，哎，可惜了啊。”

那一刻，我愣在原地，只是眼泪在眼眶打转。那一刻，我发现他们是真的老了。姥姥的脸上长了一大块雀斑，爷爷的腿也因为疼痛不能太久走路。

有一段时间，我拼命地想挣钱，想给爷爷买最好的中药，想带他去大城市做最好的治疗；想给姥姥买最漂亮的衣服，想带她到大城市最好的美容院；想给他们买一部不用操作就可以自动视频的手机，想让他们陪着我们慢慢长大。

我是个不太会表达感情的人，不会说漂亮的话，更不会做感动的事。就像一个人摔打在那，很多人过去了，如果人没事，我便只会远远地看着，心里默念，没事就好。就像对于姥姥爷爷的感情，我始终不会表达我有多么感恩，我只想留在外面不断地挣钱，让他们慢一点变老，让他们的日子细水长流。

变老，是个很沉重的词。而孩童的时候，我们总体会不深，生命教会的真理，总是来得很迟。偏偏要在我们无能无力时，才懂得这个理.

昨日，去看姥姥，她说：“毕了业，就考个公务员吧。踏实点，不用四处奔波，我们老了，操不了太多心了，你稳定踏实了，姥姥爷爷也就放心了。”

我说：“好。”

很多人在外地工作几年都会回到家乡，考公务员、考教师、当医生，很多人说，看，他们是在大城市混不下去了才回来。可是当亲眼看着想要爱的人渐渐老去，而自己还没能力撑起整个家，你就会明白，奔赴远方是为了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回到家乡是为了他们能生活的更好。

故事就先写到这里了，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故事还会有很多很多，他们会老得慢一点，身体健康点，活得久一点，这故事啊，足够我写一辈子。

04.

希望和悲伤，都是一缕光.

路灯打亮飞舞的雪花，爆竹震天响。

小孩子成群结队，提着花灯，到处拜年。

“外婆，你会不会永远陪着我？”

“外婆在的，一直在。”

“外婆，你去过外边的，山的那头是什么？”

“是海。”

“外婆，为什么天空那么高？”

“你看到云没有?那些都是天空的翅膀啊。”

“外婆，我想你了，你还会回来吗？”

云边有个小卖部

货架堆着岁月和夕阳，背后就是山

老人靠着躺椅假装睡着

小孩子偷走了一块糖

泪水几点钟落地，飞鸟要去向远方

人们聚和离，云朵来又往

讲故事的人，总有一个故事不愿讲

时光飞逝，悄悄话变成纸张

——张嘉佳《云边有个小卖部》

谢谢你看到这里，我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