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

每当看见街上有卖烤红薯的摊子,我就会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吃烤红薯的情景,想起那个冬天在外婆家渡过的一段快乐时光。

那是一个冬天,奶奶生病了,便将我送去外婆家,当时我大约六七岁年纪。外婆家在粤北农村,家门口便是一大片田地,那里有很多年纪相仿的小伙伴,外婆邻居家的小艺姐是我最亲密的玩伴,刚开始我有点想家,过了几天就乐不思蜀了。

烤红薯最适合冬天的活动,在已经收获了的红薯地里,小伙伴们用小铁铲子挖了一个浅坑,用土疙瘩垒起了一个圆圆的土窑,在地头捡一些干树枝,再扒拉挖过的地瓜坑,土里总藏着不少漏下的红薯,有红有白的。小艺姐将干树枝折断放进土窑里,又用一把干稻草秆引着火,塞在干树枝下,然后鼓着腮帮子用一根圆竹筒吹火,我没有耐心等,便跑到旁边去追蚱蜢,摘花。等我摘好一把野菊花跑回来,他们已经把地瓜埋进土窑里了,上面还生了一堆火,火把大家的脸蛋烤的红彤彤的,各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埋进火堆里,不一会儿就赶紧用棍子扒出来,香喷喷的。过了不知道多久,小艺姐说红薯熟了,他们用树枝将火堆拉开,翻开土,小心翼翼将一个个烤得皱皱的红薯划出来,还有一坨烤的皱皱的青菜叶。大家顾不得烫,都开心的抢着地瓜,热气腾腾的烤地瓜又香又甜,真是太好吃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满脸黑灰,成了乌嘴狗了。

吃完烤红薯,小艺姐打开那坨青菜叶,原来里面包着一个烤得焦黄的鸡蛋,小艺姐将鸡蛋剥壳后递给我,小伙伴们都流出了口水,他们都笑眯眯的看着我吃,我知道那是小艺姐从她奶奶的床底下摸来的,农村的鸡蛋都是要孵小鸡的,她却偷偷拿了一个烤给我吃。

有时候他们会带我去小溪边钓鱼。小艺姐用锄头在菜地里挖几下,一些长长的虫子活蹦乱跳的,我一开始很害怕,以为是小蛇。小艺姐满不在乎的徒手捻起一条虫子丢进小桶里,说不要怕,这是蚯蚓,捉来做鱼饵的。等小桶里有了几十条蚯蚓,小艺姐便提起小桶带我去小溪边,同去的小伙伴每人都扛着一根鱼竿竹竿子做的鱼竿。

小艺姐将蚯蚓挂在鱼钩上,甩进小溪里,不一会儿就有鱼来咬钩,钓上来的大多是细长的小河鱼,小艺姐叫它拗颈,有时候还会河虾和螃蟹上钩,钓了一下午便有小半桶,外婆将鱼虾收拾干净了,油炸后焖一种黑豆子,又香又酥的,可好吃了。

他们还教我很多我从来没有玩过的游戏,比如丢瓦片,他们捡起一些碎瓦片和石头片,一片片的往池塘的水面飞,看谁丢的远,手势厉害的瓦片会在水面上连飞两三次呢。又比如跳格子,他们画六个大格子,单脚踢瓦片跳过格子,看谁踢得格子总数多,格子出界就算结束,每个游戏都有不同的规则。不过我最喜欢的是躺在晒谷坪的地上,抬头看天上形状各异的云,看它们来来去去,也许里面会突然出现一个仙女也说不定,反正外婆的故事里是这样说的。

初冬的傍晚,暮色沉沉的田野上,暮归的牛踏着斜阳,慢悠悠的摇着尾巴,一位放牛的老人跟在在后面,戴着草帽,我知道那是外公回来了。我远远的大喊“外公!”,老人走近了,花白胡子的脸上满是笑容,他在上一口袋里掏了掏,抓出来一把不知名的野果给我,我高兴地张开衣襟兜住,小跑着回家找小艺姐。

小艺姐拿起一个野果塞进嘴里,又塞一个进我的嘴巴,霜打后的野果酸酸甜甜的,不过吃完后我的嘴唇和牙齿被被染成黑紫色了。

一晃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慈祥的外公外婆已经作古,我和小艺姐都已各自成家立业,我在城市里忙忙碌碌,小艺姐扎根乡村忙着建设新农村,她承包了一片果园,忙得热火朝天的,不知道小艺姐是否还记得那个冬天,这个冬天,我要回去问问她,告诉她我一直记得那段快乐的时光,记得她对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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