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个老故事,女孩跟母亲吵架负气出走,又累又饿的时候一家店里的老板给她烧了一碗馄饨,她感动得下跪觉得店主是再生父母。放在现在的社会语境下,这个故事值得推敲,挑剔的人会质问店主的用意,倘若是碗毒馄饨这个女孩的命途就未知了。当年鲁迅先生问,娜拉走后会怎样,我们也完全可顺之思考,女孩后来何去何从。
但我还一直愿意相信善意,不过多去揣度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否“洗心革面”认识到父母爱之深沉,自己任性之幼稚或者后来怎样,也不带着沉重的戒备心考量店家的真实用意,就是单纯真心地感谢人生路上这些陌路温柔,它们如蜻蜓点水,却荡起善的涟漪。我不否认父母爱的伟大,血脉相连的爱会贯穿始终,不离不弃,无私无求。
上高中的时候每天坐公交车去车站,学校离下车的公交站有点远。我记得在我每次按下铃的时候,有位司机叔叔会选离学校最近的那个地方先行停车让我下车。我很腼腆,憋了好几次后终于鼓起勇气在下车的时候,冲他说:叔叔,谢谢!然后一溜烟儿跑了(因为下车的门与司机有半截车的距离)。我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能区别是因为不是所有司机都会“违规”停车让我就近下车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当然理解也尊重这种不近人情。也所以这位司机的“自私”的善意温暖了我整个高中。
我还在大学食堂遇到过一位食堂大叔,有一次盛饭,他热情地问我,刚下课吧,这个菜最近新出的,很新鲜很好吃的。大学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来到另一个城市独立生活。我在第一次听到一个陌生人跟我贴心地推荐了一个家乡菜,唠家常似的,忽得心头一热。后来很神奇地发现大叔好像就认识了我。我早上晨刷完满头大汗去吃早饭,他会说,刚跑步回来啊,热的吧!我盛饭盛少了,他会说,哎你今天怎么吃这么少。我看到的他总是一脸微笑。每天在这里重复单调的生活是枯燥的,我也遇到过一些不耐烦的食堂大妈,你只能看着她们脸色小心翼翼。但是我看到的他永远笑呵呵,热情待人。那是最让我有家的感觉的食堂。
小区里有个收废品的老人,妈妈看见时常会给他杯茶喝。有一次老人带来一大瓶自家腌制的咸菜,一打开味道很浓,我当时回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天哪妈妈我们家怎么那么臭!知道原委之后遂被感动。一瓶农家土制的咸菜是老人最诚挚朴实的感谢。我觉得,对别人,这份陌路温柔,也是铭记于心的。
我所经历的,完全不是大起大浮传奇跌宕的生活。日子平凡而琐碎,甚或无聊而寡味。
但是我的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平淡的陌路温柔,对人对己。它们的确没有亲情友情爱情的任何一种伟大付出,但是细水长流,缓慢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