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乌飞过
离开的那天早晨,同室的另二位还在呼呼大睡,他俩昨晚都十点后回的寝室。同床的是位湖南籍的外卖员,网名快乐人,真名叫什么一时想不起来了,在一起的时间区区二三天,只不过二人因为同睡一张大床显得有点近而已。这饿了吗站点也太他妈抠。不过有什么办法呢,人家给你提供了这么个平合让你去赚钱,一切安排都得听他们的。早九点至晚九点这时间段,除开下午二点至五点之间可"下线",其他时间段必须在线。王长生巴不得长时间处于在线状态,因为只有那样才可随时接到订单,收入的多少取决于自已所送的单量。接到订单后去商家取歺,然后送餐。他与同事们一样,在线时人和车蹲守在商家附近,他们站点的商家集中地是乐坊生活广场,那儿有至少十个左右商家,像是知根知底啦,食其家啦,coco啦,这些商家的名字和位置必须烂熟于心,只有搞熟了,才能一接到取餐指令,便能迅速赶到取餐地点。速度至关重要,超时属违规,会遭重罚。除乐坊这块,还有曹安公路旁的卜蜂莲花以及定边路上几家零散的餐饮店。
送餐除路没摸熟以外,就是电瓶车电力不够用。站长对他租的旧电瓶车很是不满,要他买辆新车或是重租一辆带新电瓶的车,租车他可以提供方便,他只要打个电话,人家老板马上把电瓶车骑过来,不用马上交租金,发工资时扣除就行。这下长生就为难了,当初面试时是面试官提供的地点让租的车,然后拍一张租好的车子的照片给他,他才把站长的信息提供给长生的。一环扣一环,先认识面试官,才有了租车这一挡事,然后才分配到靖边路站点的。再租辆车,花二份租车的钱揽这份苦差事,这怕有点得不偿失吧。站长,你让我坚持坚持再说。他为难地同他的这位安徽阜阳老乡商议。
那天充足了电的电瓶车确实很迈力也很争气,一直跑到下午三,四点钟速度一点不比同事们的新车慢。但紧接着的二个远单很快把其中的一块电瓶的电耗光了,回程推行了二,三公里的路程。"站长,我得下线了!"他没用app上的程序申请下线,直接给站长打电话。得知他车没电了站长直接让他下了线。大约半小时后,站长打电话问换过电瓶没有,长生的车刚驶进小区的地下车库进口,那儿有一片区域被饿了吗站点租下用于停车和充电。快了,顶多五分钟左右就能换好。长生大喘气地回答。卜蜂莲花那边有二份订单我已给你点了"确认到店",你马上赶过去,站长对他下达指令。换好电瓶火速往外赶时,在地下车库入口处遇见过来换电瓶的刘博文一一二人同一天入的职,他骑的是辆新买的电瓶车,也总抱怨电老是不够用。五分钟不到赶到卜蜂莲花时,还未取餐,站长的电话又来了,"王长生,你知不知道你手上有了新的订单!"点开app一看,果然有一份在乐坊那边的单子,换电瓶的旁边就是乐坊,而站长给他点过确认到店的卜蜂莲花的单子已转给了别的骑手。
什么情况,东一榔头西一棒的!这不是在玩人吗?哪次来新单手机都有提示音的,我耳机一直塞在耳孔里,也没听见半毛线的提示呀!你把刘博文换电瓶来不及送的单子转到我手上,又把已经在我手上的单子转给别人一点招呼都不打一下,你这个做法也太不地道了吧!
不干了!王长生终于咽不下那口气向站长摊牌了。他是个没有耐性的主,总共才干了区区第四天,从第二天因为电瓶车半道没电,害得他走了四五公里,他就向同寝室的刘博文等三人宣布不干了。第三天也一样宣布过,只不过不是因为没电,而是有一老骑手对他出言不逊,说他跑得太慢影响整个集体,他气得要命马上与对方干上了,结果被站长的年仅19岁小弟给教育了一番,那小弟教育得很是像模像样:遇到不懂的要向老骑手学,等有空我会教教你们!
刘博文与他同一天入的职,他二十二岁,比他儿子都小,年纪轻轻的他成熟稳重,对送餐的活显然比王长生更有耐心。不就路不熟吗,不就电瓶没电吗,多大的事,谁没碰到,慢慢地适应了就好了。老王,听我的,再坚持坚持。第二天晚上,当走累了的老王早早下线打算不干时,刘博文挡在了"悬崖"边劝他回头,又点了烧烤和啤酒替他压惊。下班后夜已经很深了,他点的也是饿了吗的外卖,当看到手机上显示的给他们送餐的饿了吗的骑手的动态图时,他由衷地乐了,“饿了吗的骑手给饿了吗的骑手送餐,这太有创意了!”
第三天晚上,也就是他与老骑手发生矛盾的当晚,站长的小弟过来了,点烟,聊天,给他和刘博文二个新人上课,说饿了吗的规矩,打电话给客户时第一句话必须是"你好,蜂鸟专送!",送餐到客户手中时,客戸打开门取餐不能对客户产生好奇心里,问东问西或是东张西望,一旦客户对你产生反感,一个差评会令你几天白干…听小弟强调的这些规矩,长生感觉有些后怕。他天生对陌生人和陌生的环境好奇心特重,送餐多半是挨家挨户送到客户的手上。敲门或是打电话过后,客戸的门很少全开,他(她)把手伸过来取餐,你把餐递到他(她)的手上,就这么简单,客气的会说声谢谢,不客气的连个笑脸都不给,遇到客气的主他免不了会多看人家二眼,不客气的扭头就走。送往儿童医院的那一次,是十六楼肛肠科的X床,床的四围拉着布帘。“你好,蜂鸟专送,你点的外卖送到了!”,喊过后未见人出来,布帘低下伸出一只女人的手,正迟疑问,手的主人发话了"拿过来呀!",是个少妇的声音。未见其人,唯见其手其声,虽是病人,好奇的长生好想一见。小弟说幸亏你没有掀开那层布帘,你要是掀了,人家给个差评算是轻的,告你非礼你也有口难辨。小弟自称十六岁就来上海闯荡,也算见多识广,令老人王长生大开眼界。
学无止境,各行业都有各个行业的行规。王长生初来乍到对该行业的各色规矩有所忌惮。迷餐属服务行业,对每个客户都必须客礼相待,遇到路不熟得l会礼貌地问人。他每天说得最多的话是"你好,蜂鸟专送!""先生,麻烦给个好评吧!"前者说错了若被发现要扣钱,后者若客戸的好评数量低于25%,则每单价格降低五毛。小区每幢楼的排序和门牌号令他很是头疼,尤其是到了晚上就更难找,耳机里响起"你有一份订单即将超时"时,他的小腿都快跑断了,像个没头苍蝇乱飞乱撞,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乖乖,区区七块钱,让老子受这番折磨!
王长生,你到站点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谈。站长在他发怒说不干了约摸半小时过后给他打电话,王长生过去了,卸了饿了吗发的一整套装备,塞进饿了吗的小箱子里,再将小箱装进大箱中,这二只箱子像是形状相同大小有异的套娃,与他形影不离了一百多个小时,却并未给他留下太多的好感。年轻时卖冰棍用的保温箱与它们有点像,那时节用自行车驮着它,骑来骑去叫喊着卖,现在不同了,懒人太多,蜗在家里不动,让你劳心伤神地送。时代不同了,人的生活习惯变了,只是箱子的主人没变,还是当年一样老套,因循守旧。那时是从卖中求实惠,现在是打送中获利。
表弟对他说送外卖是年轻人干的事,他干这事不合适,等哪天干不下去了给他打电话。他卖冰棍时节,表弟还是个屁事不懂的娃,哪能现在看人看事看得比自已都准确了呢?今年拆迁,他拆了一千好几百平,这得归功于他的好眼力。他没文化,这如此的大手笔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离家是因为家庭的不和,不和的根本原因就因为区区四十平方的拆迁房。与表弟相比,自已的心胸要狭窄到何种程度了啊!
老表,被你说中了,我不想送外卖了,你那边可有好的去处?从站长处二手空空地离开,王长生给一直关注自已的表弟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