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国庆,随哥哥姐姐们在成都周围溜了一圈,时间仓促,不过走马观花,名为古镇,说,多是明清建筑,其实不然。做木工的二哥一一指给我看,哪是旧痕哪是新迹。所谓的老物件大多是从别处拆来再集中搭建——明清川地木房子甚多,这还是好的,更多的是全用现代工艺加工的仿古建筑。二哥指着路边的两扇门说,你看,这是原来手工制作,做工粗糙,凿子不是朝一个方向,显然是一般家庭一般木匠做的。如果是大户人家,这镂空后是会细细打磨,用桐油浸泡,几百年不变样。而这扇门,雕花均匀、整齐,你看这镂空,全是一个方向的,机械留下的痕迹!眯眼细瞅,还真是也!
一路走走停停看看,每个古镇被打造得大同小异,木头房子,青石街道,两边小店琳琅满目。那些小巷子里偶尔深藏五六七十年代厚重的泥墙却算不上“古”,所以无人问津。
印象深刻的却是两座“字库”塔。一座位于洛带甑子场,一座位于崇州街子镇。
洛带,落带也。相传太子刘禅在井边玩,玉带坠于井中,于是命名为“落带”,后渐渐衍变为“洛带”。传说中的井还在,就是不知还是不是当年那口井了。
不过崇州街子镇那口八角井倒显得年代久远,可惜井水再也不见当初的清冽。不管那些井还是不是当年的井,那些水是否还够清冽,历史曾真实存在过,那些人来人往,那些兴衰交替沉淀下来的厚重总是印记斑斑,“字库”就是其中之一。
甑子场“字库”为后来用清代古砖重建,正六边形,仅两层,檐有仿古雕饰,因建于近代只做景观,完全没有烟熏火燎过的半点痕迹。
街子镇的“字库”则不然,因年代久远通身发黑,是少有的保存完好的精美之作。此字库亦呈正六边形,按佛教塔式样建制,塔身20米,共五层,内中空,作焚字纸用。用砂岩条石为基,第一层五面砂石上刻有碑文,可惜风化过于严重,模糊不得辨。一面有一倒“U”型的口,上书“玉箧瑶函”。往上,每层皆供有菩萨,其余五面则有精美浮雕,据说多为白蛇传片段。每层有突出的檐,檐口或花鸟鱼虫,或飞禽走兽,翘檐处悬挂的铜铃大多还在,雨中静默,不知云涌风动之时是不是清脆幽远?转廊有抱柱游龙,神采飞扬,活灵活现。
“字库”为焚烧字纸之物,不过是一焚烧之所,大多两层,如此做工精美之物倒是少见。
在川地,据说“字库”甚多,作为原本“川渝一家”的重庆倒没见过。不过对文字的顶礼膜拜却是一样的。记得小时候,我跟教书的小姑到学校玩,突然内急,我直奔厕所,拉过才发现,学校厕所里什么都没有,还好,遇到一中途上厕所的姐姐,她看我苦哈哈的模样,顿时明白,随手从携带的本子上撕下几张递给我,走掉。我手握写过字的作业本纸犹豫不决。从小爷爷就告诫过我写过字的纸不可以踩,踩了脚会起挑针,更不可用于擦屁股之类的秽用,否则眼睛会瞎以示冒犯文曲的惩罚云云。我蹲得腿都麻了,却再也没见有人来,就大着胆子,迅速擦了扔进粪坑,偷偷溜掉。接下来的日子,忐忑不安,生怕遭来天谴,突然就眼瞎了。大概半年有余,才渐渐放下心来,一直到我也上学,发现大多孩子都用写过作业本纸如厕,才如释重负。可惜,我们那地方却没有这专门焚烧字纸的字库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