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云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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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德市霞浦县滩涂之美闻名中外,是摄影爱好者心弛神往的天堂。

当早晨我们到了霞浦,风云却突变,太阳翘班,乌云上岗。天气预报的天朗气清景象成为明天的明天了。

等到10点多,太阳仍像被贴了封条似的,没敢出来。我们彻底死心了,当地朋友说,既然拍不了照,就请你们到留云寺看看吧。

福建山多。叠嶂的山峦天然地隔绝世俗红尘,且山间树高林茂,聚天地之水气,晨暮之时便薄雾冥冥,云白霞红风轻,气象万千。置身其中,如入仙境,尤利于静心修行,寺因此喜建在山间。占据地利的福建,寺自然就多。

生于斯长于斯的我,走过看过的寺也自然多。因此,对寺的兴趣不大。

但当我听清是“留云”而非“流云”二字时,心中为其雅致脱俗的寺名叫好。因“流云”之处常有,而“留云”之处则可遇不可求。欣然前往。

汽车沿着山脚的海边公路疾驰。在这种公路驾车,别有一番刺激。一边是山,一边是海。山硬。水柔。二者皆得敬之,若是轻佻地与其“亲密接触”,要么粉身碎骨,要么销声匿迹。所以,一路神情既紧张,又小心,一颗心如潮水般起起落落,跌跌宕宕,引得肾上腺素暴涨。

天空的云如山般凝重,一动也不动。得不到阳光催促的海水似乎没有醒来,波澜不起,平静如镜。水和天浑然成了一色。

滩涂上,密布着种养海产的基桩,错落有致,井井有条。把滩涂当田来耕种,既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写照,也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睿智。

车在三沙镇所在地前方约1公里处停下。留云寺到了。

它并不离群索居啊。

缘石阶上行,我顿然发现,这留云寺看是建在山上,其实是挂在一块巨大的石崖上。

整座山是亿万年前地壳运动造就的,原本就是坚硬的岩石。又因大自然造山急,没能停一停,顿一顿,抖一抖,让山峰散一散,缩一缩,漫一漫,坡度竟然大于45度。故,山虽不高,却有如剑戟插地,巍峨入云天的感觉。

天地玄黄,日月盈仄,沧海变作桑田,岩石部分表层被风雨雷电化作泥土,风和飞禽走兽带来花草树木的种子,生根发芽。寒来暑往,石头山竟然草木扶疏,鸟语花香,蝶飞蜂舞。引得高僧,在此筑起了留云寺。

越往上走,石阶越走越陡,仅能容一人。我们紧跟庚戒方丈,手扶冰冷的岩石,徐徐攀行。忽上忽折,一步一景。

我们在“一片瓦”前停下来。一片瓦是一块岩石,奇在它薄薄独独的一片,如从天而降,如风飘而至,不偏不倚地落在两块直立的石头上。两根柱子,盖上一片瓦,石屋就此搭成。

屋内供着一尊2米多高的菩萨,菩萨前面摆放供台、香烛台等,10余人同时拥入,仍无逼仄之感。

更奇的是,一片瓦边上还有一块形态如古琴的小独石。犹如海景房的天台上设立了的琴房那般。面朝大海,清风徐来。以手抚琴,春暖花开。

脚下的“高升路”,长如蟠龙,窄如衣带,曲曲折折,看似到了尽头,一转又豁然开朗,像在石回路转的山洞中慢慢探行。若无人引导,断不知所向。大家攀梯绕树,在半空中迂回,兴致盎然。

移步换景,陈去新来。

路边不时有菩萨塑像出现。它们都是依石凿成,陡然生出天然偶成的美感。虽都质朴雄浑,却形态各异,或静坐,或直立,或侧卧,或高大威猛,或纤巧秀丽。神情不同,或慈眉善眼,或怒目圆睁。

石即是佛,佛即是石。石给予佛永恒,佛给予石灵性。二者唇齿相依,相得益彰。

几处特别陡峭之处,树枝大大方方地伸展出来,挡在我们的额前。我们没有惊扰它们,屈身绕过。

庚戒方丈突然转身,轻声交代,前方更加陡窄,小心脚下。

果然,脚下的石阶窄小如鞋模了,脚踩上去,如入鞋套,大小正好,无丝毫多余。这要是一步踏空,就直滚坠大海了,真是步步惊心。

才入险途,眼前却骤然一片光亮。一块巨石耸立在头顶上,如一面石墙,其身光洁如洗,哪怕是一片苔藓也没有,也许是壁太直了,挂不住。

我问庚戒方丈,此处骤雨急水时是否成瀑。答曰,从未见过水瀑。可见此虽是台风易光临之处,但却风调雨顺。

高升路的尽头曰“一线天”,是一个仅可容一人穿行的石洞。洞口石壁上请哼哈二将把守,二将形象是线画的,不占位置。

我们如晋武陵人入桃源洞口。侧身才通过,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钟楼至。

顾名思义,钟楼内挂一巨钟,得两大人才能合抱住。高2米多,重2吨余,其上镌刻“福”“寿”各1000字,笔笔阳线雄健,字字写法不同。

钟来自台湾,取大陆之古法制成。钟捶大如钵碗口大,从房顶垂下两条粗壮的绳索,将钟捶两头紧紧箍住。撞钟得紧抓住绳索,身体奋力前倾疾冲才行。

钟声极雄浑沉健。“当”的一声,在海涛烟波中嗡嗡嘤嘤徐徐地散开,余音袅袅,韵味悠悠。犹如喝下一口好茶,在唇齿间回甘那般的意犹未尽。

好山好水自然不可缺好茶。正当我们攀行微微出汗,口舌略干燥时,庚戒方丈引我们闪入茶室。

茶室即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房,四周皆为落地透明玻璃,出门则是回廊。

阴风怒号时宜入茶室,气定神闲地边品茗边静望云翻水怒,电闪雷鸣。风和日丽时可摆脱壁垒之束缚,在空阔的回廊里慢观云卷云舒,闲看花开花落。

茶室和回廊临崖而建,前方无一草一叶遮挡,视野无敌,海阔天空。

凭栏,听涛声起落,看渔舟来去,顿时心潮澎湃。时而心生“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自足。时而壮怀“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激烈。

我想,此处若是有个书房,那就完满了。答曰,有的,“留云书院”正在建中。不久,风声雨声读经声,声声入耳。

出得平安门,此行即将结束。一块巨石突出闯入眼帘,不得不使人举目视之。其上“手莫伸”三个字扑面而来,字字斗大,钢凿铁刻,愈发显得遒劲,加之朱红漆覆面,特别显目,直击人心。

我方知,这三个警字醒语出自佛法佛经,难怪那么灵验。原来,人性贪婪的弱点和逾矩的结局,早已被佛家所洞悉。它即警醒出家人,也棒喝凡尘中人。即使是四大皆空的修行者,非分之欲念都难灭,何况是功名利禄的局中人呢?

留云寺,真是值得许多人来走走看看、思思想想啊。

留云寺远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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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一阅青馨

专题主编:七公子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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