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病房里跳出来一个精灵一般的姑娘,抗疫期间的,一直戴着口罩,她应该是陪护父母一方来看病的。大概十八九岁,留着露耳的短发,粉嫩的耳朵上每天都换一款不同的耳坠,今天是拖肩的长坠,一动银灿灿的,仿佛要飘来美妙的旋律一般醉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谁迎着面,都能感受到春风十里的暖意。
来上海陪着老公看病的十几天,自从看见了这个精灵般的姑娘,我就特别喜欢迎着她,想想,这个精灵应该是所有来这座繁华的大城市的阴暗的病房里最靓丽的一抹颜色了吧!
每天,电梯间,过道里,医院门口,里间,上上下下,满满当当的病人和陪着他们的家人,大都带着愁眉苦脸,要么就是带着各种腔音吵着骂着的,有些听不懂,听懂的又是心碎。两个女人,在电梯间偶遇,只是一声叹息,两个人立刻拉开了话茬:我老公三十一岁。天,我老公也三十一岁。我两个女儿。我一个儿子。短暂无声痛苦的沉默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声:命呀,咋这么苦。
人生的巨变来得爆裂又烫手,一家家的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因为苦难变得异常惺惺相惜,大家报团取暖,互相鼓励。我们同病房的三家,河北,宁夏,江西,江西的大姐比我长几岁,陪着七十二岁的父亲,细心,勤心,父亲清醒的时间,她即使再困累,根本不会歇了眼。有时候看见我累着起不来,老公要下地,她就跑过来帮忙扶着。这样,我也主动请缨,我跑着给江西大姐和河北小伙买饭,六个人立刻就像一家人一样,互帮互助。
因为买饭,也下楼。走在八月的上海,地面近四十度的高温,人仿佛在高压锅里一般,走在嘈杂的人海里,大上海的繁华璀璨与我无关,大上海的如蝼蚁般的渺小卑微与我息息相关。
人到中年的苦难一波波砸来,措手不及,又无可奈何。对未来的恐惧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