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你记着,此去王都你身系安陵全族的荣耀,切莫因儿女情长而失了分寸。”
这是在告诫我不要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吗?
她们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唯一的弟弟尚在她们手里,又怎么敢轻举妄动呢?
“老夫人放心,南玉绝对不会成为下一个安陵蓼月,”我谦卑的低下头,手却紧紧攥成一团,指甲深深的刺进肌肤,“南玉和安陵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愿老夫人别忘记给安陵的承诺。”
安陵蓼月,她曾经是我唯一欣赏的女子。
“南玉,你说在这江南之南,塞北之北,究竟有些什么呢?”蓼月几乎是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我,也是,作为一个从小就按照未来皇后培养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接触到这种东西呢?
“自然是……”我硬生生的止住了话头,不能让她知道这种事情,否则,她还会安安心心的学习宫廷礼乐吗?
“是什么?”她迫切的盯着我。
“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在意起这种事情来了?如果我没记错,今儿午时大夫人要来检查你的琴艺和女红了吧?”我微微别过头来,笑着扯开话题。
“你!哼,你不也是安陵家的女儿吗?还是嫡系的,身份不知比我这旁支的高贵了多少,你怎么不去练?”她成功的被我转移了话题,气哼哼的跺了跺脚,杏目一瞪,没有多少杀气,倒多了几分娇嗔的意味。
“我?”身子微微一僵,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谁让我的娘亲是一个无名无份的侍妾呢?好不容易熬到了个能迁入祖坟,成为正房的机会的时候,她的一双儿女又不争气呢?”
就在我和她说完这番话的一个月后,她启程前往王都三月的选秀,我知道,无论有多少世家女子比她优秀,她都将成为云中的皇后。
可是,就在她启程的第二天,我便收到了飞鸽传书,上面说她和一个才刚刚认识了十天的侍卫为情私奔,结果私奔不成,竟缢死于客栈中。
听到这个消息,我愣了很久,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私奔,成为云中的皇后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荣耀,如若真的一朝伴在君王侧,那便可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有何不好?何况,她难道不知道秀女逃婚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吗?
是的,也许在她向我询问江南之南,塞北之北是哪里的时候,我就应该发现她身上的不安定因素,从而布下天罗地网,不让她有任何可以寻死腻活的机会的。
所以,现在的秀女变成我了吗?
弟弟……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看着我怎么把这些曾经欺辱你的人一个个的踩入地狱。
“南玉,南玉……”
“白兄有什么事吗?”刚刚从老夫人院里出来的我转过身来,便见到隔壁白府的独生子白启急匆匆的向我跑来。
“南玉,你要去王都参加选秀?”
也许在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他喜欢我,可我不敢用一个可以帮我尽快实现计划的机会,换一个我奢望不起的幸福。
“是啊,作为云中最大的家族,如果不去选秀的话,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是我的命,也是不可逆转的。”
惆怅的看向墙外伸来的桃花枝,如若当初我能够做到心中无恨,现在的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了?
“我答应白兄,要是此番选秀南玉不入帝王家,而白兄依旧未娶,再去白府便头顶凤冠身披霞帔。”
可惜,这只是一个空有许诺却没有未来的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好,待你归来之时,便是我成婚之日。”
他定定的看着我,我仿佛透过他的双眸看见了永恒的烈火,一刻不停的燃烧着。
“小姐,小姐,白公子已经走远了。”
老夫人身边的心腹丫鬟低低的唤我,我这才惊觉发现这一事实,看来下山太久,我连最基础的事情都忘记了。
“老夫人怎么说?”
“老夫人说让小姐冒名顶替蓼月小姐,即刻骑马启程,原先的车队照常速度,到时自会有人安排好一切。”
“据我所知,安陵蓼月年幼时与皇上见过一面,她倒不怕皇上见到我的脸心生疑惑。”
“老夫人说了,女大十八变,面貌和年幼时有些区别也是正常的,况且蓼月小姐的画像并未送到王都,所有知情人都被老夫人暗中封口了,小姐不必担心。”
还真是老谋深算啊,只可惜还是棋差一招……
“告诉她,本小姐只相信死人说的话……”
施施然的迈开步子,空留下背影,我是安陵蓼月,也是安陵一族的嫡系大小姐,可我更是与安陵家有着弑母之仇的安陵南玉,不需要笑脸相迎。
“另外,替我传句话给她,我们之间只是利益关系,此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言尽于此。”
还真是麻烦……
“你看够了没有?”
不耐烦的撩了撩额前细碎的琐发,冷冰冰的撇了一眼西院的枣树,他可谓是喜欢极了这枣树,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爱躲在这树上,好没新意。
“安陵小姐的戏乃百看不厌,这不才一会儿,就有这么多人来找你的茬儿,小生待在上面可是笑的肚子都疼了。”
一道看似不经意的微风吹过,却逼得我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险险的避开打来的绣花针。
“你来做什么?莫非又要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惋惜的看了看被绣花针切断的发丝,伸出手来接住,却在顷刻间便燃烧殆尽。
“呦?居然淬了毒,我倒是小瞧了天医。不过……多日不见,你的心肠何时变得和女儿家一样软了?”
我惊愕于世间竟有如此巧妙的腐毒,涂抹于绣花针上却没有让绣花针被腐蚀,但就发丝而言,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即可起威慑的作用,又不至于伤人性命,这天医之名可是实至名归。
“小生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美男子啊。”
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看见一人正倒挂在房梁上,身上带着各种瓶瓶罐罐,脸上的面具也是青面獠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诡异?
“若要论善解人意,我们四人中只有子衿才能做到问心无愧,我们其余三人扮演的可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没想到那老酒鬼居然把他的毕生所学都传授与你,连他的看家本领——仙人吊也不例外,想当年我可是用前朝药师遗留下来的药书相求,他才勉强答应教我些皮毛以防不时之需。说起来,我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老酒鬼了,他怎么样了?”
听到他的一番话之后,我不由得嗤笑出声,大家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何来善解人意一说?
“他……死了。是被那个你认为最无害的子衿杀死的。”
子衿?
“你弄错了吧,子衿他一无武功二无毒术,他有何德何能杀了这武毒双绝的老酒鬼?更何况我可能杀他,你可能杀他,燕嵘可能杀他,但子衿是最没有理由的,他年幼时便被老酒鬼从断头台上救下,老酒鬼一生无儿无女,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这养育之恩岂是如此轻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这个说法的。”
之前虽说有听到江湖上的风声,说是老酒鬼已死,但我知道,老酒鬼绝对不会轻易的死于非命,他这一身谋略世上难有敌手,就算是尽得他真传的我也不能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旁人又怎么可能机关算尽,略胜一筹呢?
“这可是我亲眼所见,”他冷哼一声,一个翻身便稳稳当当的站在我面前,“你难道不信我的话吗?子衿肯定不像他看上去的那么无害,连我都无法追上的轻功,将你得意的桃花阵一举打破,难道你以为他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吗?”
“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
“子衿一直在隐瞒我们他会武的事实。”
“或者更糟,”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却又不得不说出另一个可能,“真正的子衿在我们三人的眼皮子底下被掉包了,然后有人用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易容成了子衿,而和子衿相处最久的老酒鬼都没有察觉,如果这是一场针对老酒鬼和我们三人的阴谋,那么对我们知根知底的子衿现在处境就会很危险,这样大手笔的计划,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几人可以承担……”
“的确,”他微微颔首,“是我们一起去查清楚还是……”
“上官,你也知道的,”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几天的突发状况可真是多,我都快应付不了了,“现在我的情况不怎么好对付,况且我的阿弟还生死未卜,今晚我便要前去王都,此事你还是自己小心点,如果实在不行,就来王都最大的茶楼找我,掌柜的会替你带话。”
“一进宫门深似海,这句小心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又是一阵微风吹过,眼前的人却消失不见,这人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啊……
“小姐,马已经备好了。”
“这么快就好了?那我们启程吧。”
其余高傲的三大世家,全天下最繁华的都城,整个云中的权利中心……
真是令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