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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将军李四》（2） 阿秀
本回目：阿妈
（1）到家之后，阿妈先打发秀儿回家了，让我坐好，说要给我说个事。我一猜就明白了，阿妈要给我讲讲阿爸的事。
“你问，还是我说。”阿妈问我。
“我先问几个问题吧。”我想想说：“第一个，我的阿爸是谁？”。
“是一个北国人，蛮族，是一个手艺人。”
听阿妈这么说，我的内心还是有所震动的，我一直觉得自己的阿爸是个武功大师什么的，甚至是王族，现在知道不仅不是，还是一个蛮族人，我又问：“他在哪里？”
“死了，应该是死了。”阿妈顿了一下，明显陷入了回忆：“我不能确认，但是应该是死了。”
“他们为什么叫我野种。”
“唉，你就是为了这个跟他们打架的，是吧，别人说个马呀、驴呀的，你都受不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打算给你说的。你的阿爸是个北国人，又已经死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叫你野种吗？我们刚搬来的时候，为了让大家接受我们，我把我们的情况都告诉族长他们了，估计是有人传出来的，这个也不重要。”
“我为什么姓李呢？为什么叫李四？阿妈是哪里的人呢？阿妈的家族呢？”
“你的阿爸不姓李，我也不姓李，给你起名叫李四，就是想普通一点，不要被别人留意到。我姓刘，家在京北郡，是当地的大族，就是因为你的阿爸的事情，我被迫逃亡到了这里。在我刚出逃的那几年，家里还有人来过这里找我，只是他们说找一个姓刘的，就躲过去了。可能，我以后也会回去吧。”
“我问完了，阿妈讲一下详细的过程吧。”
“好，那我慢慢说，你不要打断我。”
（2）“从哪里开始说呢，我先想想。”
“我们家姓刘，是京北郡的大族，国王选士、选将甚至是选美人，都是大族优先的，河口郡的黄姓一族，也是这样的大族，只是势力没有我们刘姓家族大。各个大族在朝廷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有时候东风压倒西风，有时候西风又压倒东风。国王也是用这种方式来平衡使用各个家族的力量。”
“京北郡刘家的势力一度力压其他家族，成为权势最大的一支力量，六部中，有两部的尚书是刘家的，内阁七个中枢大臣中，有三个是刘家的，其他的门生故吏更是多不胜数。但是，大有大的难，在朝廷任职的人多了，贪的、坏的、笨的也就多了，随时都会被其他家族攻击，在刘家权势滔天的那几年，反而是战战兢兢、活得很辛苦，我记得，我的阿妈，也就是你的姥姥说过，过这种日子，还不如普通老百姓的好。”
“那种紧迫与压力，让家族的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后面我似乎明白了，其实，国王采用的是平衡的方式来统御各个家族的，他怎么会允许一个家族做大的这个程度呢，从这一点上揣测，刘家一朝覆灭，其实是注定的。当时，有家族内部的人提出，主动请辞，至少把核心的位置空出来，不要总让其他家族盯着我们，但是，到手的权力，谁也不肯放手。这个时候说这个事，感觉还有点可笑呢。”
“唉，前面的算背景吧，再说说我们家的情况，我的阿爸，就是你的姥爷，当时是吏部的一个五品的官员，这个品级对外也不算低了，但是在各大家族中，也就是偏低的位置吧，他在吏部主管的是考核各郡县的外放官员，这个权力还是让很多人很嫉妒的，所以最开始的攻击从他开始，也就不是很蹊跷了。”
“我有两个哥哥，大哥当时已经参军了几年，做了一名偏将，二哥当时年龄也不大，就在家和我一起读书。就到这个时间，一切还都是挺让我们满意的，二哥以后做个文官，又有大哥照顾着，猜也能想到一定会是平平稳稳的仕途，而我，读书的悟性还挺好，容貌也过得去吧，以后嫁个将军或者一二品大员的公子，还是很容易的。”
“故事的转折，马上就到来了。二哥到了成亲的年龄了，你姥爷给找了昌平郡马家的一个小姐，双方见了面，都觉得挺好，门当户对，模样也周正。定好之后，我们全家就开始张罗起来了，给我二哥操办婚事，装点新房，打家具，通知一大堆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参加婚礼。”
“我就是那会，碰到了你的阿爸，他是一个木匠，你可能听说过，过了吊罗山，北方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部落，其中有一些部落，有专门的长项，有的部落的擅长捕鱼，有的擅长配药，你阿爸所属的这个部落，就很擅长木工活，很多出名的木匠就是来自于你阿爸的那个部落。”
“你的阿爸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木匠，他的家族来南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读过一些书，并且还能画画，算是多才多艺了，我那天正在读一首词，好像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一句，你的阿爸听到了，竟然那眼睛瞟我一下，当时我也没在意，只是觉得这个下人不够本分罢了，过了几天，我竟然发现门口放着一块小木板，打磨的很精致，刻着的竟然是一幅图画，就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这句诗的图画，那块木板不过巴掌大小，上面的女子神态清晰，俨然就是我。我那会还不到十七岁，心口窝一阵乱跳。“
（3）“我需要确认一下，于是在木板背面用细毛笔写上了一句诗‘我住长江头’，然后把他放在门外面，第二天，那块木板还在，但是在‘我住长江头’的后面，又添加了一句诗‘君住长江尾’，肯定就是他了，我心里确认了。后面就很顺利了，接触了几次，你的阿爸幽默风趣，多才多艺，没过多久，我们俩就私定终身了。家里当然是希望能门当户对了，但是，像我们这个家族的人，少男少女的婚姻自己决定的，也是不少。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最多也就是我们两个互相确认好了，我来告诉家里人就好了。”
“但是，没过多久，我怀孕了～，唉，现在说起来，也是觉得丢脸。”
“我的阿爸知道后，狠狠的训斥了我们两个，还是想替我们瞒下来的，不管是不是嫁给他，都是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了，那会儿正在忙着给二哥结婚，也没有抽出功夫来处理我的事，但是人来人往的，还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
“流言流语迅速传遍了京北郡，有说我未婚先孕，给家族蒙羞的，有说我要嫁给个北国蛮人，不符合南国的法度，甚至有说法，各大家族要联合一起用这个事攻击京北刘家。”
“到了这一步，居然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家族开了一个紧急会议，想要一个应对的法子，我的阿爸去了，无非是两个办法，第一个是，联合相好的大族，对抗其他家族的攻击，毕竟也不是个大事，第二个是，牺牲我们呗。”
“牺牲的办法也是讨论了很久，我的阿爸不同意，其他的人反复的劝说，让我的阿爸下定决心，最后，竟然是刘姓家族执行了家法，查抄了我们家，我的阿爸提前找人给我送了信，把我给送走了，你的阿爸却被他们抓走了，我的阿爸也被家族除名，不能再作为京北郡刘家的人了。”
“我没有看到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阿爸的，但是，在我逃走的某个夜里，我梦到了他，他说，不能再跟我见面了，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我心里觉得，他可能已经死了，记住你阿爸的名字，李朵尔。”
（4）“后面的事情的走向就更蹊跷了，不过我也是过了好多年才慢慢知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各个家族还是攻击了京北郡刘家，在国王的暗中支持下，这本来就是一场没法获胜的战争。刘家在外带兵的大将全部被抓获杀害，家里的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部被罢免，刘家彻底被打垮了。我的阿爸却因为已经被刘家除名，反而得到了保全，只有我的大哥被罢免了而已，我的阿爸居然还是做着他的五品小官，并且他没有了家族势力支持，反而各个家族都不排挤他，听说，官场上还一直待得很顺利。”
“其实，这个家族的风波过去后，我也是可以回去的，家里也是那个时候派人来找我的，可是有个槛实在过不去。你知道是什么吗？”阿妈讲到这里，基本上讲完了，就问我。
“不知道，怕回去还有人找你麻烦吗？”故事太长，我还没有消化过来。
“哪有人找麻烦，他们那会就是挑刺罢了，我与你阿爸这个事并不算多大的问题，未婚先孕不算什么，你的阿爸事北国人更不算什么，北国有不少手艺人都在南国，通婚的事也常有。我心中的槛是，我的阿爸通知逃跑的时候，只告诉了我，他也有难处，想给家族一个交代，但是，对我，就没了丈夫，对你，就没有了阿爸呀。”
“阿妈，你把我养这么大，太辛苦了，我以后会好好孝顺你的。我要给阿爸报仇！”
“哪有什么仇呀，你姥爷吗，还是其他家族，还是国王？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但是，这个事，你不要记任何人的仇，因为，它的发生没有任何的仇恨可言。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就长大了。”
“我也没什么，哪天我过了心中这个槛，也就回去京北郡了。”阿妈想了想又补充说。
我是什么都想不明白了。不想了，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