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渝已经两日,昨天去看朋友,路痴属性发作,搞不定轻轨站,只好换乘地铁公交,被勒令下了车不许乱跑,生怕分不清方向把自己搞丢,于是乖乖站在公交站等。
他来接我,两个人在大学的校园里散步,林荫叠起,树上有很多鸟儿叽叽喳喳,舒服的不想去吃饭,东拉西扯,话题讲到高中的日子。
后不后悔,他问了一句。
那时我正努力垫脚尖,伸着脖子看下面篮球场里的男孩子们打球,无奈近视眼,努力眯缝着也看不清楚,什么都是一团模糊,颇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后悔也没用啊,又不是后了悔就能拥有帅气男孩子。”
他给我一声嗓子眼儿里的冷笑。
吃过晚饭,两个人慢慢走路,路过江边,于是倚着围栏抽烟。
来来往往的女孩子穿裙子短裤,露出光洁纤长的腿,都是好年纪。
“女孩子可真好看啊。”
我捋一把风撩的乱糟糟的头发,有些惬意的喟叹一声。
他听见这句话,掐了烟,拿眼梢儿觑我。
“除了你。”
有些不满的翻他一个白眼,被他摁着脑袋转回去。
“一年半载见一回,你能不能尊重尊重我,穿好看点儿。”
“我今儿为了见你还特意拾掇了一把,你给我穿着个麻布裤子就站那儿了。
“不穿裙子也行,你好歹露条腿啊朋友,你是不放心我吗?”
最后一句他有些恶狠狠的咬着牙,严肃又凶巴巴,搞得我手里烟都笑掉。
“真造孽,”他又点烟,徐徐吐出烟雾,沉默了半晌又问了一句。
“后不后悔?”
“当初要是不留在那里,会不会比现在开心?”
“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种状态?”
他的语气太认真,认真的让人想躲。
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坏心上来,往他跟前凑,努力拗出个什么媚眼如丝的姿态。
“靓仔,接吻要不要得。”
他盯着我,笑的好温柔。
“宝贝儿,好好说话,不然拔了你的牙。”
“要不要接吻。”
“穿裙子就成。”
“滚。”
插科打诨的跳过这个问题,他大概是知道没有什么意义,也不再问。
晚上十点多,坐车回去,末班公交上已经没有多少乘客了,倚着座椅看窗外,滨江路沿途灯光绵延,夜晚的嘉陵江风好温柔。
想起白天他问的那个问题,叹了口气,要怎么说呢,好像人总是要纠缠在一些明知道没有意义却依然要讲出来的问题。
谈恋爱时总要问爱不爱,磕伤了胳膊也被问痛不痛,很多事情发生了再来问后悔不后悔。
人家说覆水难收,你瞧瞧过去那么多岁月,有几个能再回头,即便再艰难回转,可也不是最开始想要去拥有的那个心境了。
“十六岁以为抓住了那只蝉就是抓住了夏天,然而你不只有一个夏天。”
那天在网易云的评论里看到这句,犹豫半天,想说的字打出来又删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缄默的人。
可是你只有一个十六岁。
和朋友配合好投进去的三分球,喜欢的女孩子递过来的一瓶水,还有走在路上听到路边音像店里的那首歌。
在那个夏天获得的快乐,都该是千金不换,往后的日子里你投进再多三分,都不能和那时的喜悦相比。
话说回来,是不后悔的,对于曾经做过的所有决定,我都不后悔。
我尊重每一个做出决定的瞬间,也尊重每一个瞬间做下决定的自己。
王小波说一切都在无可挽回的走向庸俗,那既然如此,过好每一个现在,至少在终局时回想起自己的一生,都是快乐且无遗憾的痛快。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波德莱尔,让我觉得最中意的一句话,是那句“趁我们头脑发热,我们要不顾一切。”
当下的我不后悔过去做的每个决定,也希望未来的我想起如今的每个选择,都不必感慨,也不必回头。
总要面对人生中来自四面八方的子弹,一枪又一枪,穿透皮肤肌理,骨骼内脏。
人都是这样的,拼凑着一身的破碎勉力支撑,不信的话你想想那些过去,是不是还记得很多碎裂的声音。
你记得,你甚至记得那些子弹是来自哪里,从谁的手中来。
这是必须要捱过的东西,小朋友要摔倒很多次,才能学会走路,才能长成大人,那大人,要捱过很多子弹,才能变成厉害的大人。
说什么悔与不悔,捱的过就是无畏。
那些镶嵌在身体里子弹,最后都会和你的骨骼融合在一起,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然后同你一起,往更密集的枪林弹雨中去。
躲不躲的及,都不用顾忌。
别怕,一起呢。
End.
文/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