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我在劫后余生的惊叹中醒来,梦中那条幽暗的穴道永远地封存在了黎明的昏朦之中……
X的世界只有一条道路。一条狭长而错综的穴道,没有头没有尾。他与这里大多数人一样,时刻都在慌忙地行走不分昼夜。
无尽的行走中X早已记不起自己是谁,只知道是异于白袍人的那一类。白袍人是这个穴道里的少数,他们身披白袍时常静立。以自己的意志阻拦像X一样的行走者的去路是白袍人唯一的行动。
X的行走并不是漫无目的。他会有意地避开白袍人,会尽量避免走重复的路,会悄悄与他人交流。他有一个被视为禁忌的目标——走出穴道。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白袍人的阻挠实在太过强大,X早已在他们面前耗尽了那些冲动。如今的X沉着而重虑,怀抱着触及阳光的强烈愿望积极地行走着。
这段时间X都在一段阶梯左侧的小路上徘徊,和路过的人们说些什么。穴道里的交流悄无音声,眼睛和肢体是传达信息的主要工具。X真挚地对望每一个走过的人,把他探知到的重要消息悄悄地散播了出去。于是越来越多的行走者都知道,在一条阶梯向下的延伸处有一堵墙,墙的那头有一颗巨大的树。
墙与墙后的树已经让沉寂的穴道沸腾,人们只是出于本能地激动且赞叹,尽管他们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惊天的消息不只是穴道里有墙有树,还有一人的请求——希望大家齐力推倒那座墙。
X的身边开始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多到狭长的小路已经容不下他们。人们开始往阶梯下走动,许多人终于亲眼看见了那堵墙。墙只有大半个人高,平直却显得厚重,完美得没有一丝缝隙地向两头伸展着,直到紧紧地和两边的穴壁融合。墙后一颗巨大的树葱茏矗立,好似神圣而不可触及。当然这里不会少了站立的白袍人。
白袍人已经向涌来的行走者张开双臂,威胁并阻止他们的前进。可是人们并没有停止向前的脚步。白袍人龇牙显露出愤怒的神情,一个抖动让所有逾越的人退回了阶梯之上。随着白袍人数量的增加,这场还没来得及安排的意外骚动逐渐平息,人们恢复了行走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关于墙和树有了一个传说。传说这个世界的尽头在一堵墙之后,墙后有一颗大树连接着新的世界。
后来X成了这个传说的信仰者,虔诚于世界尽头的新生。他时常会在那条阶梯上上下走动,和白袍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远望那堵墙和树。
这天X与往常一样沿阶梯而下凝视着他的信仰。可惜他的脚步不能停止,不一会儿便得回头。转过身来X有一阵吃惊,眼前一群行走者排着整齐的队伍向阶梯涌来。X本能地退让,人们一个接一个从他身边走过,他贴着穴壁双脚的跨步突然自动停止。这种静止X从未体验,他还没来得及接受这般感觉就突然听见一股大水喷涌的声音。寻声而顾,远处墙已经坍塌,树歪倒在原地,巨大的水流从树根部涌出。穴道里已瘫倒下众多白袍人和行走者。
这场景似乎被期盼已久,又似乎太过突然,X有些不知所措。水流逐渐涌向穴道深处开始浑浊,水势激勇冲刷着X僵硬的双脚,他第一次心生恐惧却又极其兴奋。脑中有些空白,穴道里的景象与空气再也不是他所熟悉,直觉中有股死亡的意味在慢慢充斥他的世界。
X试着移动了下双腿,就在那一刻竟不可控地奔跑了起来。脚步里虽然全是奔命的仓促,但心中渐渐充满希望,似乎马上就能触及阳光,恍若得到所有救赎般……无尽的奔跑中好似已经越过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