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仍是少年
这几天借纷乱的后事麻木身心,其实脑子里一直是乱糟糟的,各种声音搅成一团。此刻夜深,万籁俱寂,我在心里开始慢慢地、慢慢地消化着你离开这个事实,就越发止不住泪水和心酸。
二月二十五日晚,阿姨打电话来,说你在四院查出尿毒症晚期。后来转到安医,我打给你说要来看你,听得出来你真的很高兴,结果你周五出的院,没能去成。一周后复查,情况不乐观,你打给我的时候我正在黄山顶上,匆匆挂断。接着清明节我回了六安,医生却没让你出院,我没往深处想。再然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心里有些怨气,骗你说忙又没去。
我其实一直很能绷得住,跟阿姨打电话我担心她哭伤了身体,控制着连声音都不颤。我在火车上流着泪,故作冷静的安慰她。你知道,我最不擅长安慰别人了。何况我心里还塞满了悔恨。
小时候你老逗我,说我又好生气又好哭,长大娶不到老婆。我如今真的真的,很能憋泪。我在火葬场看那些人哭的那么假,心里就憋着火,可我没资格说他们,我没资格。你离开的时候,你最疼爱的小老表在两百多公里外,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我不哭给别人看,也不把难过露出来,我自己知道就好。在阿姨面前我都硬生生把泪给咽回去了,他们大概也在背后指责我,这些我谁也不说。
四月二十二凌晨四点送葬,很多人都来了,有些是连夜赶回来的。火葬场大厅看到你的尸体,你表情很严肃,不是平时你狡黠的笑,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你,最后那段路很艰难吧,一定很痛苦啊,眉毛皱得解不开。
我跟翔翔说,多看一眼吧,以后都见不到了。他眼睛红的像只小兔子,那个跟小孩子似的爱逗他玩的大伯,是最后一眼了。等火化的时候,你弟弟说,你的一生就算是到此结束了,交道跟缘分,也算是尽了。说着说着就捂上了脸。我那时在心里放声大哭。
下葬的时候,我心里恼极了杨家那些人的惺惺作态,又瞧不起自己。才三十七岁,枉我学医三年,连病因都看不出来。真的是读书读傻了,你以前爱笑就我这样还是大学生。我把纷纷思绪埋在心里。
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呢,是正月里喝年酒,你坐我旁边,怕我喝多还帮我代酒。你也喝多了,第二天晚年酒就说难受没来。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再见就已经天人相隔?
去年夏天还一起去山里捉蝉,路上看路牙边被轧快死的蛇,看别人养的成坨成坨的蚯蚓。你叼着烟,我们一起等天黑新蝉破土。之后夜深,你把摩托车飚到八九十迈,我在后面哇哇乱叫,何其快哉。回来后油炸知了你却不敢吃,我还故意砸吧嘴说好吃。以后夏天,也再不吃了。
大一夏天一起去河南连夜开炉,停火的时候我吃泡面,你一脸都是灰土,眨巴眼叫我给你留点汤,我笑,给你拍了张照片,是我手机里唯一一张关于你的痕迹。我都不忍心看。
高中刚毕业,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叫我帮悦悦补习,留我吃饭,顿顿买烤鸭。我其实,想来都是羞愧难当。悦悦没了爸爸,还有我这个表叔,还有老大,她是大家的侄女,我们都会帮衬着的。
高二会考,我忘带身份证,你骑着摩托连闯五个红灯送过来。那时候我捏着证进考场的时候就对自己说,这份情,得记一辈子。
以后再没人每年买两份蛋糕,给我过两次生日了。也没人贼兮兮的打电话给我,掏心掏肺一聊三个小时。也再没机会一起喝酒了。我的记忆又沉甸甸多了几分重量,多年以后谁还会记得这些鸡零狗碎,我不能忘。这些年,你待我如亲弟弟,我待你却始终透着隔阂。你总说我是最小的老表,不疼我疼谁。你待任何人始终都是真诚的,这是我学不来的,我读再多书都学不来的。越是回忆你对我,我就越是愧疚。
你看不到,你离开之后一些龌龊的事情,也好。不用再为生活担心,不再累得要死要活,听不到争吵了,再没有痛苦了,你的墓是一片小麦地,先生选的风水处,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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