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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一片片叶子飘下来,有的像黄色的蝴蝶,有的像红色的蝴蝶。”
稚嫩的童声从“小卷毛”的金鱼嘴里发出来,甚是可爱。坐在“小卷毛”对面的大人天心并不这么认为,她板着一张脸,用红笔在她刚刚做的练习卷上比划着。
她念完自己造好的句子后默不出声,只等着她眼前的大人天心发号施令。
天心是她的表姐,也是她托管班的老师。自从可可妈受不了烂赌的老公跑了以后,可可就一直是奶奶带着。
“周可可,你也太粗心了,二十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清楚吗?”她盯着可可,眼神有一丝怀疑。
在天心的认知世界里,没有教不好的孩子,只有不尽责的老师。
可可见天心一脸不高兴,再看看面前画满红叉叉的卷子,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一会,几滴小珍珠就从可可的眼里掉了出来。
天心摇了摇头,收起即将展开的空白练习卷,让她先回去了。
秋风又起,树叶不知绿了黄了几回,当天心再见到“小卷毛”可可时,她把头发拉直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而可可眼中高高在上的天心,消瘦的脸庞上挂着下垂的眼角,松垮的苹果肌和起皮的厚嘴唇。
可可已经不太记得,她被老师第一次劝退后的天心的反应了。
当时,天心一直追问她退学的原因,可可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不想念了。”
天心接着询问需要她去求班主任转圜吗?可可瞥了她一眼,丢下一句:“不用了。”
事实上,可可并没有说实话,当年退学的原因是因为她交了个男友——林小川。
林小川的父母是外来务工的,老家只一栋破房子,对于儿子早恋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谁不想白捡一个漂亮的儿媳妇啊。
林小川初中毕业就去跑外卖了,他知道可可为了他,都把川这个字纹在了胸口,他得为了可可拼命打工挣钱呢。
而可可还是初中刚刚肄业的,啥家务活都没具体做过,很快就被农村来的小川的父母亲嫌弃了。
可可见呆在小川家不受待见,便找到了天心。在天心的安排下,刚十六的可可来到了阿田小吃店,做起了服务员。
老板阿田原本是想找个便宜的新手先用着,待找到合适阿姨就辞了她。
但当天心把可可引荐给老板阿田的那刻起,阿田的视线就再也没离开可可。
为了能让可可留下来,阿田承担了店里相当多的活,还会贴心地给可可充话费,就是为了下班后多聊几句。
但可可看着比自己大一轮的阿田没有丝毫波澜,她已习惯他的垂涎三尺,但她一心只要跟小川。
女孩子,特别是面带桃花的女孩子,总会有种错觉,认为自己样貌出众便能予以欲求。
林小川不放心可可,来看过她。两个人当时浓情似水,不分彼此。
很快,为了让小川放心,她向老板阿田辞了职。阿田很伤心,他觉得可可肯定是嫌他穷,可他不知道小川比他穷百倍、千倍!
周可可心里是知晓小川的家底的,但挡不住有情饮水饱。不读书、不找工作、有钱花,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毕竟读书和打工哪个不是朝九晚五,哪个能适合她昼伏夜出的生理作息。
辞掉工作的可可很快和林小川同居了,可可那烂赌的老爹见她一心要跟着小川,也不想老当坏人,反正学也不上了,女儿也有人养,挺好的。
就在大家以为两人就这么过也不错的时候,突然听说可可的一个同学怀孕了。
天心听说这个消息很吃惊,她问可可,“你同学的男朋友知道吗?”
“他跑了,他个王八蛋,跑了,一家人全跑了!”可可恶狠狠地盯着前方,说道。
天心劝可可要同学告诉父母,一同想想办法。可可听闻,背过身去,偷偷地抹了一把脸。
又过了几日,脸色苍白的可可来到天心家,说自己生病了,刚做了个手术。天心妈也就是可可的姑妈收留了她,慢慢调理好她的身体。
谈恋爱,谈的是依恋、是挚爱。而谈婚论嫁,谈得令人智昏,论的双方价码。
就在周可可痊愈后,外出打工之际,天心的小姨找上门来。原来小姨的女儿佩佩铁了心的,要嫁给穷光蛋。
在天心看来,佩佩从来就是不一样的女孩,与可可糟糕的原生家庭不同。小姨一早就给佩佩德智体美地全面发展了,上的是最贵的早教班、舞蹈课、钢琴课,美中不足的就是家里生意太红火,陪伴孩子的时间太少。
小姨夫妻俩虽平时磕磕碰碰、吵吵闹闹,但对待佩佩要嫁穷小子这件事,意见出奇的一致。
天心知道,小姨嘴里的穷小子并非像林小北家里那么穷。只不过,是像烂赌的可可爸一样,眼高手低。不愿意屈身打工,只想着一夜暴富。
佩佩知道那不过是她爸妈嫌贫爱富罢了,感情他们懂吗?更何况要那么多钱干嘛?外国很多有钱人都把钱捐了,毕竟钱财是身外之物。
小姨她们可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深知金钱的重要性,之前给佩佩介绍的大多是门第相当的公子哥,可是这些公子哥高高在上,并不符合佩佩的性格。
为了打消小姨她们对自己性取向的顾虑,她最终找到了那个能给她情绪价值的穷小子。
但穷小子除了给她情绪价值,其他的什么都给不了,佩佩倒是无所谓,要面子的小姨怎么受得了。自己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况且自家经济条件不错,且不说给自己长脸,一分钱聘礼不要不是丢人吗?
为了小姨的面子,佩佩让穷小子七拼八凑了十万块交到小姨手上。但小姨还没捂热,赶紧又转回了穷小子的账户,因为她也不想让小夫妻一结婚就背债。
但穷小子有自己的想法,他拿这笔钱当启动资金,搞起了老虎机的生意。
不巧的是,没搞几天,就因涉嫌赌博被收缴关张了。
搞老虎机不成,赔了个底掉,佩佩的老公又搞起了赌球。小姨觉得不妥,给他介绍工作,他也不去。
后来,听说缅甸那边赚钱,他又去那儿给人打工了。
本来,他还想着让佩佩辞掉破工作跟他一起去发财。说实话,佩佩当时的工作也是小姨安排的,确实没啥好干的,钱挣得少,事还多。但小姨觉得出国太危险,硬是不同意。说是只要她出国打工,就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结果,不多久听说佩佩的老公被抓获并遣送回来了。
这不刚结没多久的婚,就这么又离了。佩佩独自抚养孩子,穷小子不用养娃但跟娃感情特好,毕竟距离产生美,佩佩每回带孩子去穷小子老家,孩子都在疯玩。
可可外出打工不知佩佩离婚,路过穷小子老家,发现穷小子过得风生水起,是夜店常客。
听到这天心的老公开始羡慕起他来,自己朝九晚五,竟没有人家活得潇洒。有殷实家庭给自己带娃,自己不花一分钱做了爸爸,媳妇跟自己离了婚,刚好花天酒地还没人管。
而天心则暗自揣测,佩佩这招绝啊,想想人工授精得花多少钱,孩子还名不正言不顺,现在至少孩子是有爸爸的了。
如今可可手挽着一个新男友,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天心和佩佩眼前。
轮到她不可一世地说:“还是天心最幸运了!”
天心苦苦地笑着,一脸没睡饱的样子。她疲惫地给她们倒着茶水,感谢她们在自己住院期间,给予的照看。
分别后,她又继续重复着她卖菜洗衣,围着锅台转的日子了。
有时候,她看着那一片片凋落的多肉叶片,心想自己可用心浇水了,怎么还烂根了?究竟谁才是比较幸运的那个?幸运的标准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