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是一个代表着距离、思念,代表着回忆的词。
家乡,是一个意味着乡音、乡情,意味着亲情的词。
几年没回家乡了,虽然,并不遥远。
这一次,踌躇、犹豫了一下。
有些事、有些人,总是要面对的。
有些事、有些人,也只有在熟悉的回忆里才能够再次见到。
车渐行渐近,村庄依稀可见,心情却从没有过的复杂,"近乡情怯"是这样的意思吗?
而我这次,是来寻找那失去的温暖的回忆,那曾经的场景里,有我最爱的人...
沿乡村公路驶进,当年的煤灰路早已不复存在。我急切寻找第一个场景,母亲当年工作的乡医院。小时候常跟着母亲来的医院,记忆里是前后两排平房,是乡人求医问药的主要场所。在这里我最喜欢吃桔红丸一类的药丸,苦和甜甚至涩味交织,别人难以下咽,但我不怕,象现在孩子吃零食一样的大嚼。这是我愿意跟着母亲在医院玩的原因之一。医院旁边是一个高大的露天戏台,象极了贾平凹在<秦腔>那篇文章里描写的场景。农忙时冷冷清清,农闲时人声鼎沸,台上县剧团有声有色地唱着大戏---农村人称秦腔之为大戏。台上唱的酣畅淋漓,台下听的兴高采烈,周边全是农民卖各种小吃——除种地外的另一种难得的挣钱机会。唱着、笑着、闹着,农村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体味到精神生活,虽然他们并不很明白,但也绝不防碍他们发自内心展现出的欢乐。
连声叮嘱车开慢点,其实已经知道医院、戏台都不复存在了,但还是急切地想找到那怕一丝丝的关连或者痕迹。
因为,我实在不只是想在回忆里搜寻。
车窗幻过一帧又一帧画面,画面里依旧是乡村特有的景象,农田、渠坝、牛羊、打谷场,但却都不是我想要的。
只好边走边在心里丈量,母亲早出晚归骑行在这条当年不能称之为路的乡道上得多长时间,是否为她的孩子们有无吃饱穿暖而担心?是否为等着她下班回来看病的乡邻们着急?答案是,一定会的!终其一生,母亲是个善良的人。
这一次,行走在这条乡道上,我心痛的无以言表。家里种着地,还要上着班,还有三个孩子需要抚育,母亲该以多么大的毅志力每天披星戴月奔波在这条连接爱与责任的路上!
这条乡间小路,见证了一个母亲的辛劳,见证了一位母亲的伟大!
这次来,也是为母亲还愿的。
母亲的四弟,我的四舅,是母亲在时最惦念的。
我的姥爷应该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很有预见性地给他的五个儿子名字分别取字:仁、义、礼、志、信儒家五常。排行志字的四舅对我家帮助最多最大,对姥姥也最孝顺,因此从小我和母亲一样,对四舅最亲。他常常是干完自家地里的活,再骑车赶到另一个村子我的家帮母亲干农活,八九岁的我牵牛他扶犁,一大一小在田地间一圏一圈耕地,这样的场景难以忘怀。
到了,母亲出生长大的地方,虽然,只剩下空间的感觉。 远远地看到四舅在院子里,我边走边看,边看边走,熟悉的身躯、和母亲相似的眼眸,内心瞬间翻腾,四舅也看到了我,瘦弱的身躯往我的方向疾走来。握住他干裂粗糙双手的刹那我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四舅也红了眼圈泪花闪现。
上次见面是在母亲的追悼会。
我们都深深的思念一个人。
一个我们最亲的亲人...
母亲的放心不下我会替她记着。
相扶进了屋子坐下,把悲伤掩藏。问问四舅的身体,叮嘱他不要太累,该看的病一定要看不能耽误。母亲在时也最最放心不下他、最牵挂他。和弟弟回来看看他,心里踏实了,放下些钱物,告诉四舅明年我再回来看你。
踏上归程,又要把回忆珍藏且一并带走。
车厢里, 寂默无语,只有音乐声缓缓流动。
碟片转换间一首熟悉的萨克斯曲<回家>应景的响起。
只是,忽然间我搞不清楚出生、长大的家、现实生活的家,那个才是我的家。
父母在处是吾家。
思念就象一场雨,毫无停歇之意。
而我,把回忆珍藏在心间最深处无人能及的地方,不能让它蒙尘,不能让它发霉,那是留给自己,一辈子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