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容姣好、但耳旁却有新疤的姑娘,这会就在钱诚目力所及的屋子里,她,就是腊梅。
屋里除过一个用木头支起来的简易床,上面放着两条旧得已经再无法褪色的印花被子外,此刻,唯有旺盛的炉火,给这冰冷的屋子平添了无限暖意。墙上,破天荒地挂着一张世界地图。虽然墙壁已经被烟火熏得很黑,但这张地图却格外干净。腊梅刚才给炉膛里添了些柴禾后,习惯性地拿起了干净的抹布,一点一点,仔细细细把刚才沾到地图边边沿沿上的灰尘,慢慢地擦掉。
“够了!一天到晚,就抱着个地图瓜(傻的方言版)望,有能耐,你给我赶紧生个带把的小子啊!啊呀呀····”后续一串嘟嘟囔囔的词语,大概淹没在了吼吼而上的炉火里。
说这话的是一个老男人,从面相上看,足足比腊梅大20岁不止。他佝偻着身子,拖着一条残疾的腿,正在侍弄他的弓箭,旁边放着一把陈旧的猎枪,上面也布满灰尘。
说完这几句话,这个男人似乎已经耗费尽了抱怨谩骂的力气。是的,他这些年,在抱怨谩骂方面,确实耗费了太多力气。谁都知道,这样的精力耗费,比拉开大弓、端起猎枪追赶野兔、野猪,穿山越岭,走个千里万里卖个好价钱还耗费人。纵然他的块头看起来是多么的大啊!
“拉弓射箭,要多舒坦就多舒坦,哼······”这个男人又唠叨上了。每每发泄完情绪,他就会以这种自我感受极美的方式暂时罢休。
屋子里照样一片死寂。腊梅什么话也不说。她心里无比高兴,这个老男人,再怎么折腾,就是白费功夫。她就是不给他生孩子。这对她来说,又是一种无可描述的快意。她要的就是这种美美的效果。大家都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美着吧!
这个粗壮的男人,看见一声不吭的腊梅,怒火中烧,二话不说,操起旁边的猎枪,朝腊梅的脸扔了过来。毫无防备的腊梅,眼角顿时鲜血直流,她大叫一声,朝这个男人扑去。
“了不得了,我还管不住你了,你这个母老虎,臭娘们,不知道自己在多少个人手里过来的,我能收留你,算你命大!”这个男人,一个臂膀过来,腊梅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横飞过来的猎枪,从腊梅的眼角划过,重重地砸在了墙上的地图上。地图被猎枪砸烂了一片。腊梅顾不得自己被砸伤的眼角,拾起身子,去护她的地图。可是,这张地图,还是跟她躲不过的命一样,就这样烂在了自己的墙上。像她一样,一点一点,烂在了这个屋子里。
泪水从腊梅伤着的眼角滚落。她恨她自己的软弱,恨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一点公道都讨不到。她恨自己的命,她恨所有的过去,让她精神和肉体一步步沦落的过去。她几乎恨死了她脑袋里出现的所有东西,人,还有那些不忍回忆的往事。可是,当她擦掉眼角血痕,猛然抬起头看到这个残破了的地图。一丝微甜的感觉,仿佛骤然划过心底的亮光,划亮她的心头。这微亮,似乎只有一刹那,但却亮的够长,够结实。她喜欢这种突然被点燃的东西。她要把它像护命一样珍藏。
“不,我一定要离开,离开这鬼地方!”这种根深蒂固,从未改变的想法,牢靠地从腊梅身上开始生根发芽。确切地说,每一次,当她被这个残酷的男人暴打一顿后,这个想法,就会疯长一截。她相信,总会有一天,心里这个想法和曾经的世界地图一样,越变越大,枝繁叶茂。这幅地图,是她生而来到这个世界,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地方。所有关于汉字、还有对外面世界的想象,都是这个地图交给她的。从此以后,她知道,她的世界,不只是这个老男人说的那样。可是,这个世界地图,也让自己第一次,被拥有这个地图的人给毁了。
岁月把该装的,不该装的苦涩,一股脑地装满了她的心房。以至于,使这个到20多岁的女人,眼神中多了很多苦难的沧桑。
“咚咚咚”,有人敲门。腊梅用湿漉漉的毛巾,抹了把脸去开门。(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