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聪的样子就是那个潇洒的背影以及身边伴随着的那个佝偻了的身躯。许久之后再提这个名字脑海里就是这么一幅画面了吧。

      我常常会想究竟是什么让他这样果断的离开学校的。是真的年少轻狂还是有那个佝偻的身躯在，让他可以肆意妄为吗？也许是出于羡慕吧？像对于陈振宇的羡慕一样。于我，似乎什么都不敢。我不知道年少轻狂是什么样的，很想感受却又不敢触碰，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越飞越高。

        “你和人打架了？”艺术节结束那晚，我在寝室盯着刘锋乌青的手臂问他。

        “小事。”

        “不是很久没打架了吗？如果我说你和别人打架的时候杨雪依问我你在哪里呢？”我问刘锋。

        “她问我什么事？”

        “她想和徐诗月有张合影。”

        “唔……”

        “她怎么知道你带手机的？”

        “那时候去教室拿手机，被她发现了。”

        “你这次把手机带教室干嘛，就不怕被老师没收了。”

        “这不是艺术节要留点照片嘛。”高天窜到我们中间对刘锋挤眉弄眼一脸坏笑道，“锋哥，回家记得给我发一份照片，我要留住徐诗月的。”

        “我手机这像素你看了就没兴趣留了。”

        “所以快到节目开始的时候是跑回去拿手机呀？”我才反应过来，“那你也去了太久了吧？”

        “路上出了点状况，不过也还好我去了。”

        “什么？”

        “没什么，小事。”

        在要睡觉的时候，我撇到刘锋的床位上手机的亮光，屏幕上印着两个模糊的脸，我能大概从妆容上认出来那是杨雪依和徐诗月的照片。

        在我的记忆里，我以为他错过了她们的表演，我只在涌动的人潮中看到了一眼他的身影，随后就消失不见了，我以为是我的眼花。还在为他错过节目而可惜。尽管他不说，我依旧能感受到他安静的喜欢，不去打扰，只是守候。像在刘倩背后怒骂杨雪依时，他第一个为她出头，像在她的书掉落在地时，他默默的捡起，擦掉灰尘，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衣物多一点关心的，但是她来之后，他就尽力变更干净点。他从来不爱读书，但是她来之后，他就尽力让自己上课保持安静。他从来不爱苦读，可是如今也学会了在体育课的时候找我补习了。如果这样都不是因为喜欢，那喜欢还能是什么样呢？我羡慕他如此纯粹的喜欢，喜欢到最后把自己也变得更加的好。

        只是杨雪依是怎样的人物呢？艺术节上的惊鸿一面，让多少不懂舞蹈的男生都在扬言要泡到这个女孩。她有着友好的性格，出众的才华，娇艳的外貌，富裕的家庭……我看着刘锋，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感到心酸。

        第二天的刘锋很早就出了寝室，我没有告诉他杨雪依喜欢早起在教室学习，那是我在她来到学校第二天就知道了的事情，所以我改变了原先的习惯，转移阵地把早上的时间交给了操场，操场的边缘连接着田径场的看台，学校的田径场在学校边缘的位置，一条直道边有很高的看台，坐在看台上可以看到田径场的笼牢外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田野，象征自由的鸟儿总喜欢在早晨欢悦翱翔，似乎这可以是一天中最有生命力的时刻，在学校的广播声还没响起的时候看着外面属于动物的世界。他们在教室相遇了吗？这天我总是会忍不住的想这个问题，如果相遇，他会不会告诉她他的故事，告诉她他昨天为什么找不到人。

        “你们觉得刘锋怎么样？”这天回家时我抛弃了涛海和钟辉，答应了三个女孩和她们一道回家，她们说有一条离家很近的山路，环境好，总比绕大马路强。说得次数多了，我也就同意了。路上她们从我开始延伸聊起了班里的男生，我便问起了我的同桌，我问女孩们对刘锋的看法，其实是想知道杨雪依的看法。

        “他有什么好说的，就小混混的样呗。”晓真说。

        “好像小混混也没什么不好的，我觉得刘锋也就看着像小混混罢了。”杨雪依说。

        “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小混混的样子吗？你见过吗？”我问杨雪依。

        “生活中不是有很多例子吗？我第一次看见小夜的时候她就被一群混混欺负。”

        “小夜？”

        “那是雪依以前家里的朋友。”晓真说。

        “嗯……原先都没有和你们多说，而且也没有真的放下，说不出来。但是昨天晚上艺术节的时候我突然就想通了。”杨雪依眼睛看着下面有点犹豫道，“漠黎哥，你也听吗？我以前的事。”

        “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

        “雪依……”玉琳琅欲言又止着拉一拉杨雪依的手。

        “小夜是我以前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上学过，她的父亲去世了， 母亲为她找的继父人并不怎么样。家里条件比较一般，所以上的学校也一般。”杨雪依说，“从小照顾弟弟还要接受家暴，如果不是因为小时候回家路上遇见那样一场被欺负的场景，我应该不会和她认识，不会有联系。但是小混混走了之后，看着她，她还是很坚强的样子，没有哭，反而还笑。我觉得她很厉害。也是从小看着她的样子，我才会成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她是初二上学期离开的学校，开学前她来我家玩第一次穿裙子，很漂亮，那天我们去外面玩了一圈，用我的相机也拍了很多照片，但是可惜那是最后关于她的照片，她没有收到。她那天问我会不会坚持跳舞，这样以后就算很远，她也可以在某些地方看得到我了。其实跳舞从来就不是我的选择，是因为我妈妈喜欢舞蹈却没有机会练习，我遵从的是她的想法罢了。那个时候我告诉小夜，除非发生了什么改变我人生轨迹的大事，我应该都会跳舞的吧。然后第二天我去她家知道她已经出去工作了。才知道她继父上班在工地上摔下来伤了腰，有段时间不能工作了，家里的能力只可以培养好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不会是小夜，所以她最后同意了，跟她叔叔去她叔叔的工厂上班了。”

        “后来你们还有联系吗？”玉琳琅问。

        “她写过三封信，第一封说节日想回家看我又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想回校园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她的自尊，想念又想摆脱所有过去，她目前的新生活总没有算糟糕，再糟糕的事都属于昨天了。第二封信她说了她生活中遇见的事，又说了对我的期望，到第三封，她说过年会回家，已买票，届时重逢，还给了我她刚买的手机的手机号码。”

        “那也挺好的，虽然没有继续读书了，毕竟路有很多。”我说。

              “哥哥，你知道周竹楠他家里的情况吗？”晓真问我，“他好像情况和小夜挺像的，有一次同学笑话他没有爸爸，他哭着和那个同学打架了，那个时候哭出来的神情让人好心疼，也好执拗。”

        “那个时候刘锋在他边上，听他说过。”我回应她。

        “刘锋那时候好像挺不高兴的，但是也没见他做什么。”晓真嘟囔着，他能做什么呢？他该怎么做怎么去面对这样低微的命运呢？而这些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观戏思自身。

        “那你做什么了？”我问。

        “刚开始被周竹楠吓到了，毕竟他一直那么安静。”

        “向夜回来变化大吗？”玉琳琅无视我们的对话问杨雪依。

        “她没回来。”杨雪依说。我和晓真都愣住了，“她没回来，我收到信的时候与寄过来的日期相隔近20天，那时已经放寒假了，那时我很庆幸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接近过年等她的时间不长了。但是她没有回来，我在她说的时间去火车站接她，却没有接到。”

      “那电话打了吗？”晓真问。

      “那串号码有两个数字被水弄糊了，是我在学校着急看信，同学没有注意到我，然后我把看着像的几个数字都填进去，一个一个打，要么空号，要么说打错了。”杨雪依低声道。双眼看着土地，显得无神亦无助。

      “也许出什么事，没赶上车，后来还有回信吗？”我忍不住问道。

      “没有，我来之前都没有信了。她是个不会轻易许下承若的人，而今这样我总觉得她已经出事了，又希望是她变了，故意骗我的。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总觉得上天会对她好点的。”

        “也许她现在已经回信了，只是你不知道，你已经在这里了。你爸妈有没有和你打电话，你有没有问他们呢？”我不死心地问。

        “爸妈，他们不在了。”杨雪依抬起头，静静地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