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淖

        关于品质,我们中的大部分都对自己有十足的把握,然而正如同在锅里畅游的青蛙,温度虽然逐渐升高,却仍然毫不知情。更为普遍的情况是:一个人对自己安慰说,一次的失信或者欺骗并没有什么,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被谅解,可以补救的。然而当一次已经发生了的时候,接下来就都以不可收拾的情况发展下去了,是什么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呢?难道他们会因为谎言而觉得内心舒适吗?难道他们会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品质的恶化而毫不知情吗?大约几个月前,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给我讲了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个故事,我决定写作下来共享。

        我的这位朋友和我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就去北京工作,像大部分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一样(这似乎是我们这个时代大学生的一个特点),工作还未满一年就已经觉得继续待下去前途无望,于是凭借着强大的行动力,和好友的鼓动,毅然决然的辞职创业了,回到我大学所在的这个城市。

        由于诸多原因,创业并未取得很好的结果,如果谈起他创业的过程,那么故事无疑变得冗杂,如若读者仍然对此抱有极强的好奇心,还请各位问一问身边周遭的年轻人创业时所面对的诸多问题,我们这里仅仅一带而过。他起初自己租了一间房子,三室一厅房子的主卧,面前又一个大的落地窗,早上起床拉开窗帘就能看见小区的诸多景致,但他毕竟单身,大学毕业之后,留在本地的朋友又少之又少,时间长了,便觉得一个人住索然无味,甚至越发孤独起来了。他想起了公寓宿舍,听朋友说里面居住的大多是刚刚毕业找工作的大学生,他便找了一个,决定搬进去,也能多交几个朋友。

        房子是三室一厅,两个卫生间,小小的房间里全部都放满了架子床,显得十分逼仄,他去的时候只有少数的几个床位,他选择了一个上铺,靠窗。由于是周内,所以房间内的很多租客还没有回来,在屋子里的就只有一个人,这人国字脸,身高大概一米八,脸上星罗棋布的不均匀的分布着暗红色的痘痘,走路外八字,他看见他的时候,应该刚刚起床,拿着毛巾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坐到隔壁铺位的下铺上,打了一声招呼,他也礼貌性的回复。

        再到后来,知道这人姓张,家乡是隔壁的小县城,讲话口音浓厚,曾经在一家私企做过销售,依张说做出了很好的业绩,而后也是想要自行创业,便辞职,寻找机会,但已经几个月,刚辞职时想要做的项目早已经搁浅,又不愿再回去工作,只好继续在此逗留,寻找机会。

       一来二去,两个人有着有些近似的经历,再加上每天在一起吃饭,也就彼此熟悉,竟然成了很好的朋友,开始的时候,张还经常在我这朋友拮据的时候大方的帮助,并且时不时的出去吃几顿饭,或者一同到外面寻找一些机会。但是两个人在事业上的尝试都不乐观,长此以往的就要接受家里的救济,便也觉得不是办法,我的这位朋友虽然学的是理工科,但却有很好的文采,没经过什么波折,便找了一架出版社,去做文字编辑了。

        张呢,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也去了一家驾校工作,刚找到工作的时候,就对我这朋友说自己受到了重视,老板对他的能力也十分肯定,面试的时候还打算让他去管理一家新的分校,也常常在下班回来的时候带上几盒很好的烟,便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也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到故事讲述的现在为止,两个人的友谊仍然处于一种十分真诚的境地,或者对我这位朋友来说,这应该是最好的友谊了,在自己受到挫折的时刻能遇到这样的一个朋友,能够互相鼓励,互相帮助,虽然创业未成的遗憾还在,但是内心里已经多少有一些安慰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两个朋友十分亲密,以至于到第二次交一个季度的房租的时候,他便将钱给了张,让张一并交给房东,然而过了几天,却接到了房东催款的电话,他以为是张忘记了,就打了个电话询问,按照张的说法是家里有了急事,十分需要自己的帮助,而自己手头又紧,就只能先用这个垫补一下。说清原委,再加上钱又不多,就提醒几句,希望下次能够提前知会,也便过去了。

        这事情过去之后,一切依然照旧,兴许张家的危机已经解除,他又像往常一样,每天回来都十分风光,又是和新来的房客传授经验,又是带回很上档次的烟,直到有一次,张对他说了要买车的想法,大意是张的老板决定让他去管理一家新的分校,如果自己有车,可以出租给公司做教练车,这样能够很快地收回成本。教练车,在我们这个地方,也并不需要多大的投资,一来二去,我的这位朋友就决定帮一帮。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他向他要一部分钱,来还信用卡,出于对朋友的放心,他将卡号发给张,便再也没有管过,但银行的电话,最终打了过来,由于过长的逾期,被提醒支付超额的滞纳金,他打电话问张,张含糊其辞,大意是没钱,然后也没办法还,实在没有办法,他自己向老朋友借了一些,才勉强还清。

        几次三番的被愚弄,也令朋友十分难过,也开始加紧索要这份债务,但是张的话却越来越漏洞百出,并且总有一段时间在本应该上班的时间,他还在宿舍里呼呼大睡,朋友内心起疑,便去了他所说的那家驾校。去了驾校之后,却发现并没有张这个员工,而和该公司的人事谈过之后,一切才变得明晰了。

        原来,张在驾校做了一段时间,却几乎借遍了所有的人,从前台到自己的同事,甚至是刚入职的同事,金额都不大,所以每个人也都不放在心上,但时间一长,大家便都知道了,而张发觉事情不好,便早早的提前辞职了,这人的信息对于他们而言便如石沉大海,一去不返了。

        朋友的心情是焦躁的,读者请听他对我讲这个故事时他对当时的想法,“我,我他妈的,我掏心挖肺的对他,他没饭吃,我带他吃饭,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开始的时候人多好,人也没见的有这么差,怎么就这么没底线,真是畜生”。再那之后,朋友还带过几个人,去向他索债,钱当然还是没要到,但知道了他后来又去了几家公司,也都在两三个月内被辞退,大抵又是借了许多人的钱吧。

        朋友因为工作原因,换了居住的地方,再回去的时候,得知人已经离开了,电话再也无法打通了。

       “如果仅仅从刚开始的交往来看,我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愚蠢,他的确是可信赖的,他后来是这样,一定不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或许他为了保持他的自尊心?或者他是想要告诉我们他的能力很强,他过得很好?但是无论如何,在这些事情的驱使下,他便成了一个畜生,一个自私而又毫无道德底线的魔鬼,一个渣滓”,朋友最后这样评价他。

        但是读者诸君,包括作为写作者的我,也是否在深深陷在诸如此类的泥淖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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