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一分，我正挤在回家的网约车上刷微博，突然跳出警方通报：我的丈夫程溯已于昨夜 11 点半坠河身亡，尸体已冷透。下一秒，置顶微信却亮起——他发来照片：暖黄灯光下的草莓蛋糕，奶油像雪，一句「宝贝，下班没？我在给你买草莓蛋糕」。
第一章 01:11 的草莓蛋糕
1
凌晨一点整，雨像有人在天上撕碎海绵，往下狂砸。
我坐在网约车后排，膝盖上堆着今天加班改到最后一版的策划案，脑子却空得能听见回声。
司机老陈把暖气调到最大，玻璃上还是起雾。
我用袖子胡乱抹出一块透亮，正好看见手机屏幕亮起——
2
【程溯】
「宝贝，下班没？我在给你买草莓蛋糕。」
配图是甜心烘焙的暖黄灯光，奶油雪顶一样晃眼。
时间戳：01:11。
我嘴角刚翘起来，通知栏却像鬼手一样，猛地弹出一条微博推送——
「警方通报：今晨 0 时许，于环城河打捞起一具男尸，初步确认系失踪人员程×，死亡时间约 24 小时前……」
3
程×？
我怔了半秒，点开大图。
马赛克只打在面部，可那件灰西装、左手腕上的陀飞轮，化成灰我也认得。
评论区已经炸了：
【死者程溯，盛华科技技术总监，昨夜离奇失踪……】
我心脏突然不会跳了。
手指自己抖着，返回微信——
程溯的聊天框还亮在第一位，备注「老公」，时间 01:11。
4
「小、小姐，你脸色很差啊。」老陈从后视镜里瞄我。
我听见自己声音发飘：「掉头，去甜心烘焙，快！」
油门轰地一声，车子甩尾。
雨更密了，像有人在车顶敲丧钟。
5
十分钟后，车猛地停在路边。
卷帘门半掩，警戒线刺眼。
两名民警正在门口登记，雨披反光得像镀了一层水银。
我冲过去，脚底溅起黑水：「里面是不是程溯？我是他妻子！」
年轻警察愣了下：「您说今晚失踪的程溯？」
我直接把手机怼到他眼前：「可他在一分钟前还给我发消息！」
对方眉头拧成川字，接过手机，又看看通报，像在看两条互相咬尾的蛇。
6
店里黑着灯，只留一盏应急灯，照得满地奶油像干涸的脑浆。
店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抱臂发抖。
她指着收银台：「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十一点我就清场了，门锁得好好的。
一点零五分，系统突然自动打印出一张收银条——」
她把票据递过来。
我一眼看见最下方：
时间：01:11
商品：六寸草莓蛋糕×1
操作员：程溯。
7
操作员：程溯？
我嗓子发干：「他人呢？」
店长快哭了：「店里根本没人！监控……监控全黑了。」
民警把我带到后巷，卷帘门外墙上，监控主机被砸得稀烂，硬盘不翼而飞。
雨把金属碎片冲得发亮，像一排冷笑的白牙。
8
技术民警当着我的面拨通「程溯」微信语音——
听筒里只传出冰冷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可就在同一秒，我的手机又震了。
【程溯】位置共享。
蓝色小圆点跳动在屏幕中央：
甜心烘焙后巷，离我不到二十米。
9
我猛地抬头。
后巷只有一排垃圾桶，雨水顺着盖沿往下流，像黑血。
民警顺着定位找过去，掀开垃圾桶——
最上层是一只空蛋糕盒，盒盖内侧被人用指甲划出三个数字：103。
我盯着那三个数字，太阳穴突突直跳。
民警问我：「103 对您有什么特殊含义？」
我摇头，却想起上周程溯半夜说梦话：「103……别开门……」
10
雨忽然停了，风却更冷。
民警让我先回家，说会联系技术部门定位手机信号。
我钻进车里，老陈递来纸巾：「小姐，你先生的手机可能被偷了，别自己吓自己。」
我苦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车窗外，甜心烘焙的招牌灯闪了两下，彻底熄灭。
11
回到家，电梯上到 17 楼。
门一开，客厅灯居然是亮的。
我明明记得出门时关了灯。
茶几上——
赫然摆着一只草莓蛋糕，奶油雪顶塌了一半，像被谁粗暴地拆过。
我定在门口，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像鼓。
12
手机屏幕亮起，时间：01:28。
两条未读——
「程溯」：「宝贝，别等我了，先睡。」
「警方公众号」更新：
「经家属初步辨认，环城河男尸确系程溯，死亡时间：昨夜 11:20-11:40。」
13
两条消息并排躺在通知栏，像两条互相掐住脖子的蛇。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因为——
如果程溯真的死在昨晚 11 点半。
那么 01:11 给我发消息、在收银条上签名的，又是谁？
14
我听见「咔哒」一声轻响。
像有人在我家大门外，缓缓拧动门把。
第二章浴缸里的 103
1
「咔哒」之后是死寂。
我攥着手机杵在客厅，连呼吸都像被按了静音。
门外再无动静，只有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
2
我踮脚走过去，透过猫眼——
空无一人。
低头却看见门缝下塞进来一张小票，和店里那张一模一样。
时间仍是 01:11，只是商品栏多了行红字：
「欢迎回家，103。」
3
我骂了句脏话，把门反锁三道。
草莓蛋糕端端正正摆在茶几上，奶油在暖气里一点点塌下去，像融化的雪人。
我用手机全程录像，连叉子都没放过——
万一真有毒，至少给警察留个证据。
4
刀子切下去，第一下就碰到硬物。
「咔」一声脆响，蛋糕胚里卡着一只真空袋。
透明袋里是一根手指，无名指，戴着婚戒。
戒圈内刻的日期是我和程溯领证那天：2019.09.09。
5
我当场跪了。
袋口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24 小时后，真正的礼物送达。」
落款——程溯。
6
我抖着手报警，声音劈叉：「我收到一根断指，可能是我老公的！」
接线员小姐姐很稳：「女士，请先确认安全，我们五分钟到。」
挂完电话我才发现，手指末端截面干净得诡异，一滴血都没渗。
7
警察来得比外卖还快。
带队的还是夜里那位年轻民警，姓赵，他一见我就叹气：「怎么又是你？」
我指着真空袋：「你们不是说程溯尸体在法医中心吗？那这戒指怎么解释？」
8
赵警官戴上手套，把断指装进证物袋，突然皱眉：「这不像是真的人体组织。」
他掰开截面给我看——
里面竟是医用硅胶，混着毛细血管做的假指，仿真度 99%。
我脑子「嗡」地一声，像被人拿电钻戳了太阳穴。
9
赵警官让我跟他回所里做笔录。
我坚持先洗个脸，结果一推开浴室门——
「哗啦」一阵水声。
浴缸里满满一缸淡红色水，水面漂着一只手机。
10
我认得那手机，程溯的。
屏保还是去年我过生日他拍的合照，我戴纸皇冠，他亲我侧脸。
只是手机背面被人用口红写了三个数字：103。
颜色猩红，顺着水流往下淌，像血泪。
11
赵警官用证物镊子夹起手机，甩甩水，居然还能开机。
锁屏上弹出一条未读——
「22:47 脱脂牛奶已送达便利店，请查收。」
我头皮发麻，22:47 是我每天下班买牛奶的时间。
12
警察把浴缸水放干，缸底贴着一张 A4 纸。
打印字体：
「林音，你确定你怕的是血，还是怕发现自己不是林音？」
落款：程溯。
13
我腿软得站不住，扶着门框往下滑。
赵警官眼疾手快拎住我：「深呼吸，假的，全是假的。」
可我知道，假的是手指，真的恐惧已经渗进骨头缝。
14
他们去调小区监控。
保安大叔打着哈欠：「林小姐家门禁记录空白，电梯监控坏了三天。」
赵警官脸色难看，转头问我：「除了你，谁还有家门钥匙？」
我脱口而出：「程溯。」
说完自己都愣住——
死人怎么回家放水？
15
派出所走廊冷得像冰窖。
我抱着一次性纸杯，热水烫手也感觉不到。
赵警官递来一张名片：「技术中队会连夜提取指纹，你先回去，锁好门。」
我苦笑：「锁有用吗？」
16
凌晨四点半，我回到 17 楼。
电梯门一开，我差点再次跪了——
客厅灯又亮了。
草莓蛋糕被重新拼好，塌掉的地方抹平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17
唯一不同的是，蛋糕上插着一根蜡烛。
火苗静静燃烧，蜡油滴成血滴形状。
旁边放着一张新卡片：
「24 小时倒计时：23:59:47。」
18
我掐表，刚好四点三十一。
也就是说，真正的「礼物」将在明晚此时送达。
我盯着那根蜡烛，忽然发现——
烛芯竟是黑色电线，里面闪着微弱的红点，像极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19
我一把拔掉电线，火苗熄灭，红点也灭了。
可下一秒，手机屏幕亮起——
【程溯】发来一条语音。
我抖着手点开，听筒里传来我自己的声音：
「别信林音，她是假的。」
20
我尖叫着把手机扔出去。
机身撞墙，屏幕碎成蜘蛛网。
碎屏里映出我的脸，惨白，扭曲。
而右眼下方，一颗细小的红痣，正在慢慢浮现。
第三章泪痣与第二个林音。
1
我贴着墙滑坐到地板，碎屏里那张脸还在晃。
右眼下面一点殷红，像有人拿针蘸了血，轻轻戳上去。
我用力去抠，指甲缝里只刮下一层皮，疼得我倒抽冷气——
那颜色反而更艳了。
2
天快亮了，我把自己裹进羽绒服，冲进 24 小时便利店。
冰柜灯光惨白，照得牛奶盒一排排像小棺材。
我抓起一瓶脱脂牛奶，瓶身贴着价签：22:47。
正是我每天打卡的时间。
收银小哥扫条码时多看了我一眼：「姐，你刚才不是来过了吗？」
我手一抖，硬币哗啦啦滚了一地。
3
监控回放，画面里戴鸭舌帽的女人背对镜头，身形和我百分百重叠。
她右眼下泪痣鲜红。
结账时她侧头对镜头笑了一秒——
我差点把鼠标捏碎，那分明是我，可我知道我没来过。
4
我打车直奔盛华科技。
前台小妹见我像见鬼：「程太太？您……不是请假了吗？」
「请假？我请什么假？」
她调出 OA 记录：
申请人：林音；事由：丧偶；日期：昨天。
签字栏里，我的笔迹龙飞凤舞。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人塞进铜钟里敲。
5
我冲进程溯办公室。
桌面整洁得陌生，只留一本黑色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写着：
【测试题】
1.林音最怕的颜色？
2.第一次约会吃了什么？
3.她三岁时为什么缝了七针？
答案栏全空。
我指尖发凉，这些答案我知道，可他却要测试我——
他在怀疑我不是我。
6
笔记本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
去年团建，我穿红裙站在海边，右眼下泪痣被夕阳照得透亮。
可我记忆里，那天我根本没化妆。
照片背面一行小字：
「LY-02 失败，LY-03 观察期。」
编号像冰锥扎进喉咙。
7
我打电话给顾骁，他半小时后赶到公司。
他把我塞进消防通道，压低声音：
「嫂子，程溯上周找我，说如果哪天他出事，就把这个给你。」
他递来一个 U 盘，指甲盖大小。
「他还说，千万别回家，家里已经不安全。」
8
我找了家网吧包间，插上 U 盘。
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时长 3 分 14 秒。
程溯的声音沙哑：
「林音，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死了。
记住，你不是林音，你是我……用干细胞复制的第三个「她」。
真正的林音，在 2022 年 7 月 19 日车祸脑死亡。
我怕失去她，才做了你们。
但第一个自杀了，第二个开始模仿她。
而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却也开始怀疑身份。
如果哪天你右眼下出现泪痣，就是记忆覆盖完成的信号。
到时，她会回来取代你。」
9
我耳朵嗡嗡作响，像有十万只蜜蜂在颅内飞。
屏幕反光里，那颗泪痣红得发黑。
我抬手去抠，血珠滚下来，落在键盘上，像一串省略号。
顾骁在旁边点烟，火机「啪」一声，火光里他脸色惨白。
「嫂子，不，林……姐。
程溯还留了一句话——
「如果她回来，就带她去 103 号房。」」
10
「103？」我喃喃重复。
顾骁从手机翻出一张定位截图：
市郊废弃妇产医院，门牌号 103。
那是程溯父母当年工作的老楼，去年刚被拍卖。
我心脏「咚」地一跳——
蛋糕里、浴缸里、手机背面，反复出现这三个数字。
11
我决定去一趟。
顾骁劝我报警，我苦笑：「警察已经把我当疯子。」
我让他先走，他犹豫半天，把一把折叠刀塞给我：
「防身。」
我打车回家，想拿身份证和车钥匙，却在家门口僵住——
门锁是开着的。
12
门缝下透出暖光，还有一股甜腻的草莓味。
我屏住呼吸，推门——
客厅被布置成生日现场。
气球、拉花、蜡烛，一模一样的那只草莓蛋糕重新出现。
奶油上插着数字「3」的蜡烛，火焰在空调风里轻轻摇晃。
13
餐桌边坐着一个人。
她穿着我上周丢进干洗店的白衬衣，头发散在肩窝。
右眼下泪痣像颗熟透的草莓。
她抬头冲我笑，声音轻得像羽毛：
「LY-03，欢迎回家。」
14
我喉咙发紧，刀柄在掌心滑腻得像条鱼。
她指了指对面空椅子，桌上摆着两份脱脂牛奶。
价签时间：22:47。
「喝完这杯，我带你去找 103。」
她眨眨眼，泪痣跟着跳动。
「毕竟，那是我们出生的地方。」
第四章婚房负一层的冰柜。
1
我盯着对面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喉咙里像塞了块冰。
「出生？」我声音都是飘的，「你把我当生产线上的可乐？」
她——或者说 LY-02，耸耸肩，泪痣在烛光里一抖：「差不多，程溯管那叫『记忆灌装』。」
我想把刀拍桌上壮胆，结果手一滑，刀尖直接插进草莓，奶油溅了她一脸。
她没恼，反而伸舌头舔了口：「还是 03 号胆子大。」
2
我没空跟她寒暄，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她居然不紧不慢跟在后面，高跟鞋「哒哒哒」像倒计时。
电梯门合拢那一瞬，她贴着我耳边说：「103 号房，你确定一个人去？」
我按下负一层按钮，冷笑：「再多带一个你，我怕超载。」
3
地下车库潮冷，回声大得吓人。
我的 MINI 停在角落，挡风玻璃上被人用口红写了三个数字：103。
旁边多了一辆黑色商务车，车门半掩，里面黑得像深渊。
我头皮发麻，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后视镜里 LY-02 对我飞吻，像恐怖片彩蛋。
4
夜里两点，城郊废弃妇产医院。
铁门锈得能割手，我扯开一条缝，霉味和消毒水味混在一起，直往脑仁里钻。
月光透进走廊，地砖上全是积水，踩上去「咕叽咕叽」像踩碎骨头。
我打开手机电筒，光圈扫到尽头，一扇掉了漆的病房门——门牌号：103。
5
门没锁，一推就「吱呀」裂开。
里面不是病房，倒像小型实验室。
墙面贴着泛黄的胎儿 B 超，一排培养舱空着，只剩最里侧那台亮着绿灯。
我走近，舱盖上贴着标签：LY-03 完成体。
我脑子「嗡」的一声，原来我真在这儿「出生」。
6
培养舱旁边有一台冰柜，嗡嗡响。
我深呼吸，攥紧顾骁给的刀，猛地掀开——
冷气像白雾扑脸，程溯蜷缩在里面，睫毛全是霜。
他穿的那件灰西装被血染成暗红，腕上还缠着医院的病人腕带：姓名：程溯；项目：供体。
7
我大脑当机三秒，才伸手探他鼻息。
微弱，但确实活着。
我拖他出来，冰柜边缘的锁扣划破掌心，血滴在他脸上，像给他点了颗泪痣。
他眼皮抖了抖，声音比蚊子还小：「别……回头……」
8
晚了。
背后高跟鞋「哒哒哒」踏进门槛。
LY-02 倚在门框，手里把玩着电击枪，蓝弧在指尖跳舞。
「03，你抢我男人，是不是该付点版权费？」
我挡在程溯前面，刀尖指向她：「先把话说清楚。」
9
她耸肩，像在聊下午茶。
「程溯怕失去原主，克隆了三次。
LY-01 记忆混乱，自己跳楼；
LY-02 就是我，记忆完整，但泪痣压不住，被判定失败；
至于你——03 号，各项指标最稳定，可惜开始觉醒。」
她歪头冲我笑，「现在，他要把我们全销毁，只留下原主记忆备份。」
10
我握紧刀，「凭什么信你？」
她抬手扔过来一只 U 盘，金属壳撞地「当啷」一声。
「自己看，这是他给买家的演示稿。」
我插上手机，视频里程溯西装革履，站在投资人面前侃侃而谈：
「……通过意识剪切与覆盖，可实现『数字永生』，单次成本仅需 50 万。」
屏幕右下角，PPT 标题：《可量产记忆容器项目》。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
11
视频结束那秒，LY-02 突然抬枪。
蓝弧闪起，我本能侧滚，电流打中培养舱，玻璃炸裂，碎渣溅了我一脸。
我抄起金属舱门碎片，朝她扔去，正中手腕，电击枪落地。
她骂了句脏话，扑过来掐我脖子，力气大得不像女人。
我膝盖顶她小腹，反手一刀，划在她右臂，血瞬间浸透白衬衣。
12
趁她退后，我拽起程溯往门口拖。
他脚软得像面条，整个人挂在我身上，呼吸喷在我耳侧：「电梯……负三层……车钥匙……」
我摸他口袋，抓到一把钥匙，上面贴着特斯拉 Logo。
「你醒醒，别睡！」
他眼皮半阖，声音越来越轻：「密码……103103……」
13
走廊尽头，老旧货运电梯「哐当」一声降到负三。
门开，一股机油味扑面而来。
我把程溯塞进副驾，自己跳进驾驶位，手指抖得连钥匙都对不准孔。
后视镜里，LY-02 捂着胳膊追出来，血顺指尖滴在水泥地，像一串红色省略号。
14
电梯门合拢前，她冲我咧嘴笑，嘴型比成一句话：
「地下室见。」
我猛踩油门，轮胎在积水里打滑，发出刺耳尖叫。
车灯扫过对面墙，一行红漆大字瞬间刺进瞳孔——
「假货永远成不了真。」
15
车子冲出医院铁门那一瞬，我听见头顶「轰」的一声闷响。
后视镜里，103 号房窗口爆出火光，火舌舔着夜色，像巨型生日蜡烛。
LY-02 站在火光前，对我遥遥举杯——
杯子里装的，是草莓色的液体。
16
我收回视线，程溯歪在副驾，脸色青白，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
他虚弱地抬手，指了指我右眼下方。
我瞥一眼后视镜——
那颗泪痣，在火光映照下，红得像要滴血。
第五章警局 DNA 报告。
1
凌晨四点，我开着特斯拉冲进派出所。
一脚急刹，轮胎在地面磨出一声惨叫。
我扶着方向盘，手指黏得拔不下来——全是血。
程溯瘫软在后座，像条被抽了骨头的鱼，偶尔喘一下。
2
值班民警冲出来，手电筒直怼我脸。
「林音？又怎么了？」
我嗓子干得冒烟：「人、人还活着，快叫救护车！」
赵警官也赶到，一把拉开车门。
看到程溯那刻，他脸色比灯还白：「不是说尸体在法医中心吗？」
3
两分钟后，120 先到了。
担架把程溯抬走，我追着问：「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护士没答，只甩给我一句：「你是家属？一起上车。」
4
我没上。
因为赵警官把我胳膊扣住：「林小姐，你得留下来解释——
环城河那具男尸是谁？你老公又为什么浑身是血？」
我脑袋嗡的一声，这才意识到——
我成了嫌疑人。
5
审讯室灯光惨白，照得我像被剥了壳的虾。
桌上摆着一次性水杯，水面晃，我的倒影也跟着抖。
赵警官推门进来，手里拿一份文件夹，封面红得刺眼：
「DNA 加急报告」五个大字，像给我判了死刑。
6
他把文件摊到我面前。
第一页：
「样本 A」环城河男尸——
STR 位点 100% 匹配程溯。
我手指一抖，纸边划破虎口，血珠滚下来，比印泥还艳。
7
第二页：
「样本 B」后座血人——
同样 100% 匹配程溯。
我嗓子发干：「会不会搞错了？同一人的样本干嘛分两行？」
赵警官面无表情：「因为法医在男尸胃里，又发现了第三份胚胎芯片。」
他指给我看照片——
米粒大的金属片，编号：LY-00。
8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老公不仅是『死者』，还是『母体』。」
赵警官把另一份报告推过来：
【样本 C】我本人——
与样本 A、B 的相似度 99.87%。
结论栏写着：克隆同源个体。
9
我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
「所以……我是克隆？」
赵警官没回答，只递给我一张湿巾。
我低头才发现，眼泪把报告晕开了一小块墨迹。
10
他打开录音笔：「林音，或者应该叫你 LY-03。
昨晚你在废弃医院纵火，营救程溯。
现场发现大量培养舱残骸，还有一份加密硬盘。
技术科正在破解，你现在有权保持沉默。」
我苦笑：「沉默？我巴不得把所有事倒出来。」
11
我把从草莓蛋糕到 103 号房，再到冰柜里拖人的全过程倒豆子一样说了。
赵警官边听边皱眉，最后合上本子：
「听着像科幻片，但证据链却严丝合缝。」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其实，硬盘里有一段视频。
程溯对着镜头说——
「如果我死了，请保护 LY-03，她是无辜的。」」
12
我心里猛地一酸，像被人攥住。
赵警官却话锋一转：「可他也说了另一句——
「真正的林音在车祸当天就脑死亡。
克隆计划是我发起的，所有责任由我承担。』」
我抬头：「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抓我还是抓他？」
13
赵警官没答，只起身开门。
走廊尽头，两个穿白大褂的法医推着移动担架过来。
担架上盖着白布，露出一只灰西装袖口，陀飞轮腕表碎成蜘蛛网。
赵警官轻声说：「环城河男尸的家属到了，你去认一下。」
14
我走过去，指尖抖得掀不开布。
法医替我掀开一角——
那张脸，是程溯。
但右眼下，没有泪痣。
我脑子「嗡」的一声，回头喊：「他不是昨晚那个！」
15
赵警官叹气：「我们怀疑，昨晚你救走的是复制人 LY-02。
而死在河里的是原始母体。
至于你——LY-03，目前法律上仍是「林音」本人。
但程序上必须接受精神鉴定。」
我苦笑：「鉴定？我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16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骚动。
一个护士狂奔过来：「赵队！医院来电，程溯醒了，要见你！」
我和赵警官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门口。
电梯门合拢那瞬，我听见自己心跳声——
咚，咚，咚——
像倒计时最后一分钟。
第六章 LY-04 的倒计时。
1
电梯门一关，我就后悔没带刀。
金属壁映出我的脸：泪痣红得发黑，像有人拿烙铁按上去。
赵警官瞄我一眼：「别慌，医院有武警。」
我苦笑：「怕的不是外面，是里面。」
2
凌晨五点，城市灰得像旧胶片。
警车一路闯红灯，警笛在雨里拖出长尾巴。
我攥着扶手，指节泛白。
脑子里反复播一句话：
「LY-02 逃了，LY-03 失忆，LY-04 已激活。」
谁说的？不知道，就是盘旋。
3
市医院后门，两辆特警车堵住入口。
赵警官亮证，带我直奔 ICU。
电梯里，他压低声音：「程溯要求单独见你，否则不开口。」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台词像极了他录音里的告别。
4
ICU 走廊灯白得刺眼，空气混着消毒水味。
门口站个武警，枪套没扣。
赵警官拍拍我肩膀：「十分钟，监听开着。」
我推门进去，门轻轻合上，「咔哒」一声像上锁。
5
病房里只剩呼吸机的「嘶——哈——」。
程溯躺在那儿，脸色纸白，嘴唇干裂。
他睁眼，第一眼先看我右眼下。
那目光像扫描仪。
6
「泪痣长齐了。」他声音哑得不像人。
我鼻子一酸：「你到底是谁？」
他勾勾手指，示意我靠近。
我弯腰，耳朵贴过去，听见一句：
「按下我床头的蓝色按钮，倒计时十分钟。」
7
我愣住。
他指尖在床单上敲，节奏三长两短——摩尔斯？
我来不及想，伸手摸向床头。
果然有个指甲盖大的蓝色按钮，藏在护栏内侧。
8
我按下。
一秒，两秒，走廊外突然断电。
灯全灭，呼吸机报警「滴滴滴」。
我心脏跟着狂跳。
9
黑暗中，程溯拔掉氧气管，翻身下床。
动作利落得不像刚休克的人。
他拽着我手腕：「走！」
门被反锁，他一脚踹开通风管格栅，把我先推上去。
10
通风管狭窄，铁皮冰凉。
我匍匐往前，膝盖磨得火辣。
身后程溯呼吸喷在我脚踝：「往前二十米，左拐，有出口。」
我咬牙：「你早计划好了？」
他笑：「不跑，我们就成标本了。」
11
尽头是个维修口，我们摔进一间器械室。
程溯拉开柜门，扔给我一套清洁工制服。
自己换上护工服，动作麻利得吓人。
我压低声音：「你到底有几个身份？」
他竖起食指：「嘘，先活命。」
12
我们推着垃圾车出门，走廊灯已经恢复。
武警正挨个病房排查。
程溯低头，用拖把挡住脸。
我心脏跳到嗓子眼。
擦肩而过时，我听见武警对讲机里喊：
「目标可能劫持人质，注意 LY-03 特征：右眼下泪痣。」
13
我心里一沉，泪痣像靶子。
程溯拐进消防通道，掏出一小瓶碘酒，直接往我脸上抹。
刺痛过后，皮肤火辣辣地褪了一层色。
他贴上一片创可贴：「三小时特效褪色，够用了。」
14
负一楼停车场，一辆黑色救护车挂着空车牌。
程溯拉开车门，驾驶座上竟坐着顾骁。
他冲我抬下巴：「上车，再晚就封城了。」
我愣住：「你怎么也掺和？」
顾骁耸肩：「我欠他一条命。」
15
车子飙上环城高架。
程溯递给我平板，屏幕跳动着红色倒计时——
00:09:47。
我瞪大眼：「这是什么？」
他语气平静：「103 号实验室自毁程序，还有九分钟。」
16
我炸了：「你疯了？那里还有……」
话没说完，平板画面切到实验室监控。
一排培养舱里，LY-05 到 LY-12 睁开了眼。
他们右眼下，泪痣同步亮起红光。
我后背瞬间湿透。
17
程溯按住我肩：「听着，只有你能终止倒计时。」
「我怎么终止？」
「你的虹膜加指纹，原主权限。」
我喉咙发干：「如果我不愿意呢？」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那这座城市会多八个『你』，每一个都想杀你。」
18
我咬牙：「先告诉我真相。」
他深吸气：「真正的林音脑死亡后，我克隆了十二次。
只有 LY-03 你，记忆最完整。
但系统设定：一旦泪痣全红，所有备份自动激活。
现在，你是钥匙，也是锁。」
19
倒计时跳到 00:05:00。
顾骁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
我手心全是汗，耳机里突然传来赵警官的声音：
「林音，你在哪？实验室定位显示你们正靠近！」
原来监听没断。
20
我按下静音，看向程溯：「我信你一次。」
他点头，把平板塞到我怀里：「输入终止码：103103。」
我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泪痣突突地跳。
00:01:00。
我闭眼，按下确认。
21
屏幕瞬间变绿：
「终止成功，所有备份进入休眠。」
我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座椅上。
可下一秒，平板跳出第二行红字：
「LY-04 异常启动，正在定位。」
22
我猛地抬头。
后视镜里，救护车后箱缓缓打开——
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坐起来，右眼下泪痣鲜红。
她冲我咧嘴一笑，声音通过车载蓝牙外放：
「03，游戏升级。」
23
顾骁猛打方向盘，女人被甩得撞上车壁。
程溯扑过去拉隔板，却被她一脚踹回。
我爬向后排，手里只剩那把折叠刀。
LY-04 抓住我手腕，电流枪顶在我脖子。
「下车，换你开车。」
24
车子在高架蛇形，后面警笛大作。
我用余光瞥见倒计时再次跳动：00:10:00。
程溯大喊：「她把主系统切到备用服务器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备用服务器就在这辆救护车的医疗舱底下。
25
我咬牙，一刀划向 LY-04 的手腕。
电击枪落地，火星四溅。
我扑上去抢方向盘，车子撞破护栏，冲进应急车道。
安全气囊爆开，世界瞬间安静。
26
耳鸣中，我听见程溯微弱的声音：
「林音……跑……」
我扒开气囊，LY-04 的头垂在窗边，泪痣被碎玻璃划开，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我伸手探她鼻息——
停了。
27
警笛逼近，红蓝灯光在雨里闪烁。
我捡起平板，倒计时停在 00:00:07。
屏幕最后一条提示：
「LY-00 原始母体苏醒中……」
我抬头，远处高架尽头，一辆黑色商务车打着双闪。
车牌：京 K·05……
正是 103 号实验室的转运车。
28
我踉跄地下车，雨点砸在脸上生疼。
程溯最后一句飘在耳边：
「去找真正的答案，别回头。」
我抹了把泪痣，血混着雨水，颜色淡了一点。
倒计时归零那秒，整座高架灯全灭。
黑暗中，我听见自己心跳——
咚，咚，咚——
像新的倒计时，刚刚开始。
第七章草莓蛋糕上的最后一根蜡烛。
1
灯灭那一秒，雨停了。
高架像被拔了插头，只剩远处商务车的双闪还在眨。
我抹了把脸，雨水混着血往下滴，味道像铁锈。
心跳声大得吓人，仿佛有人在我胸腔里敲鼓：咚——咚——咚——倒计时。
2
我踉跄着往商务车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京 K·05……最后两位数被泥水糊住，看不清。
车灯忽然熄灭，四周彻底黑成一锅墨。
手机没电，平板碎屏，唯一的光源是远处城市的残影。
3
我摸到车门把手，冰凉。
「嘀」一声，居然解锁了。
车厢里没开灯，只有一股甜腻的草莓味。
我屏住呼吸，爬进去——
副驾驶上摆着一只六寸草莓蛋糕，奶油雪顶塌了一半，插着一根数字「0」的蜡烛。
4
蜡烛芯是黑的，却燃着幽蓝的火。
蛋糕底座压着一张对折的卡片。
我抖着手打开，熟悉的字迹——
「生日快乐，林音。
真正的礼物，是你亲手吹灭它。」
落款：LY-00。
5
LY-00。
原始母体。
我喉咙发紧，像有人拿绳子勒住。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后排传来，低哑又温柔。
我猛地回头——
后座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老旧的录音机在转。
6
磁带「沙沙」响，程溯的声音飘出来：
「如果你听见这段，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
林音车祸脑死亡后，我复制了十二次你。
只为找回她。
可每一次，你们都爱上了我。
我受够了，决定让最初的自己醒来——LY-00。
她会继承所有记忆，也会继承杀我的冲动。
吹灭蜡烛，程序启动。
她会取代你，成为唯一的林音。」
7
录音「咔哒」结束，车厢安静得能听见血滴在塑料布上的声音。
我低头，蛋糕奶油里露出一截金属片——
那是手术芯片，编号：LY-00。
只要我吹灭蜡烛，芯片会无线激活。
我的记忆会被覆盖。
真正的林音会醒来。
8
我攥紧方向盘，指甲陷进皮革。
原来，我不是假货，也不是备份。
我是挡住原主回家的最后一道门。
幽蓝火苗晃啊晃，像在嘲笑我……
「吹吧，吹吧，吹了你就自由了。」
9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去他妈的自由。
我抓起蛋糕，连蜡烛带芯片一起塞进嘴里。
奶油甜得发苦，芯片硌牙，我咬得满嘴铁锈味。
蜡烛灭了，车厢陷入死黑。
10
一秒，两秒——
什么都没发生。
我抹了把嘴，刚想松口气。
仪表盘突然亮起红光：
「LY-00 离线失败，启动自毁程序」
倒计时：00:05:00。
11
我踹开车门，疯了一样往外跑。
背后商务车发出滴滴警报，像催命符。
高架尽头，天边泛起鱼肚白。
我赤脚狂奔，石子硌得脚底生疼，却不敢停。
12
00:03:00——
身后传来「轰」一声，热浪把我掀翻。
我滚到护栏外，碎玻璃雨点般落下。
火光照亮天空，像巨型生日蛋糕点燃了所有蜡烛。
13
我趴在草坡上，喘得像破风箱。
嘴里的芯片早被咬碎，混着血吐出来。
远处警笛大作，红蓝光束刺破晨雾。
我举起双手，掌心全是血，却笑得像个疯子。
14
警察冲过来，赵警官一把按住我肩：「林音！你怎么样？」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右眼下，泪痣已经褪去，只剩一道浅浅的红印。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
世界上再也没有编号。
只有林音。
15
天边的太阳跳出地平线。
照在我脸上，暖得刺眼。
我轻声说了一句话，没人听见——
「生日快乐，林音。」
这一次，蜡烛是我吹灭的。
故事，由我结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