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像一趟单程列车,在一生的旅途中,会不断地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而那些错过的,终究成了过客。只是曾经的怦然心动,脸红心跳的感觉,想起时依然会庆幸,那些相遇多么美好。
初三的那一年,我们学校通过一次摸底考试重新进行了分班,把成绩较好的学生集中在了两个班,美其名曰尖子班,其他学生按排名先后再分成六个班。我幸运地考进了好班,在这个班,我遇到了Q。
Q坐在我旁边,我们中间隔着一条走廊。他留着三七分的短发,喜欢有意无意地甩一下,眼睛不大,眉毛很浓,中等个头带着酷酷的表情,看起来挺精神。他总是穿得很整洁,经常用纸巾擦拭自己的白色运动鞋,似乎很爱干净。一开始,我对他挺反感的,因为他经常说脏话,“三字短语”几乎是他的口头禅。所以,我不太搭理他。
转变的过程是从他的课上小动作开始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上课时喜欢歪过头来看我,不是看一眼,而是看很久。一节课的时间,大约三分之二的时间要盯着我。他的目光如一束镁光灯,将我笼罩其中,我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总是长时间地看着我,让我非常紧张,又有些难为情。每次目光一扫过来,我的心就开始一阵跃动,经常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可是我又不能直截了当地说:看什么看?有啥好看的!那时少女的羞涩让自己说不出口。
我会局促不安地想,他为什么要一直看我,难道是喜欢我吗?我真的有这么好看吗?有时回家还要揽镜自照,看看自己的侧面,究竟哪里好看。看来看去,鼻子不算挺,眼睛不算大,毫无惊艳之处,最多也只能算清秀一点吧,难道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青春期懵懂的情愫,让我和他之间,弥漫着甜蜜又羞涩的气氛。
他开始寻找话题,会问我语文阅读方面的答案。而我,遇到数学上的难题,也会向他请教。渐渐地,他说脏话的次数少了,变得爱学习了。只是上课时,还喜欢盯着我看,真是让人受不了。
我虽然不和他目光接触,但是余光却能清晰地看到他脸面的朝向。只要他一盯着我,我就无法集中精神,导致学习成绩下降了,心里不免忐忑不安起来。初三可是关键的一年,中考成绩的好坏与自己的未来息息相关呢,这可让人如何是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冥思苦想,我终于决定,给他写一封信。在一个清晨,我特地起了个大早,拿出事先买好的信纸,奋笔疾书了一番,整整写了两页。具体内容已记不清,大概意思就是劝他珍惜时间好好读书,专心学习。潜台词就是别一直盯着我看了,我想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会明白的。
果然,他看了我的信,很快就给我回复了。在一本参考书中,夹着一个小信封,收信人写着我的名字。他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飞快地翻开书又合上,小心翼翼地递给我。他确信我看到了那信封,假装淡定地坐回座位看书。我心如撞鹿,很害怕被别人看到,赶紧收起来,放在书包最底层。
那一整天,我都在心心念念地想,信里会是什么内容呢?会是一封情书吗?还是有很多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信里。又或是其它我想不到的内容,真让人遐想,可学校那么多同学,肯定不能拿出来,还是回家偷偷看吧!
放学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结果却出人意料,那上面只有简单的八个字:生日快乐,学业有成!
他开始收敛自己的目光,不再一直盯着我,只是偶尔,会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后来他异常的举动还是被班主任发现了,于是,班主任把他调换了座位,换到了最前面的几排,和我远远地拉开了距离。
我们最终都回归了学习奋战的状态,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学校。从此,相隔天涯。
若干年以后,他去了香港打拼。一个和他很要好的男同学,和我聊天时说到了 他,感慨地说:当年他喜欢过你呢,说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只是没有抓住机会好好表白,错过了!
我心里为之一颤,我想,当年也有点喜欢他吧!只是那么长的信,写了那么多的字,却始终没有写出那三个字。有些感情,不在结果,而在于经历。经历过了,哪怕没有在一起,却依然有心动的回忆。
上卫校的时候,班里全部都是女生,突然没了男生的闹腾,多了女生的喧哗,有些不太习惯。当时最流行的就是写信,那些天南海北的同学,开始了鸿雁传书。女生们买来各种彩色的信纸,叠成心形长方形或千纸鹤的形状,企图用一封封信寄托自己的心情与感悟。
我也给一些同学或笔友写信。大多聊聊近况,或描述一些学校发生的趣事。其中我最期待的,是收到G的来信。
G是我们初中时的班长,一直是学业上的佼佼者。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从没有排在年级前三名之下。中考以后,他考入了省重点高中,而我因为一心想学医,选择了卫校。
我给他写信,他总是回复得很及时。高一高二的时候,通信比较频繁,到了高三,写过一次信给他,就如泥牛入海再没有了回音。我想,或许是学业负担太重,所以就无暇写信了吧!于是没有再去打扰他,后来听说他考取了全国重点大学,一类本科,真是替他高兴!
有些人就是这样,天赋异禀,仿佛自带光环,学习从来不用让人操心。他们的成绩,仿佛是一种信仰,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而他们自身,对自己往往有着坚定的信念,轻轻松松就能独占鳌头。
多年以后重遇G,问他当初怎么不回信?他说很多别人写给他的信,都被老师没收锁起来了。老师切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就为了避免干扰,希望他这个天之骄子努力冲刺,取得好的战绩。想想也是老师的一片苦心吧,正因为有她的适时干预,G才能集中精力放手一博,最后拿到名校的录取通知书,总算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
G说,其实那时收到你的信,挺高兴的。你的字写得很好,清晰娟秀,让人看着舒服。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有没有一点喜欢的成分啊?
没想到他淡然一笑,很快就回答:喜欢啊!
这个直接的回答大大超出了我的预计,我很欣赏他,他多么优秀啊!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尽管我也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却从来没有奢望过,会得到他的喜欢。
带着卑微的爱意,我情愿自己多付出一些,只要感受到他的一点回应,就会让我兴奋不已,甚至激动好久。
当他说出那句喜欢时,我真的差点热泪盈眶,眼睛和鼻子都感觉酸酸的。可惜这告白来得太迟了,我们早已各自组建家庭,只能留一些美好的回忆在心底。
卫校临近毕业,我们要去医院实习半年多。我实习的地点在一家县级医院,当时医院里还有乡镇医院来进修的医生,其他医学院过来实习的医生、麻醉师等。
H就是在手术室实习的麻醉师,他戴着黑边眼镜,白净的皮肤,瘦弱的身材,穿着白大褂,戴着蓝帽子,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
据说他是实习医生组的组长,对工作很敬业,每次手术,都会一眨不眨地盯着监护仪,生怕出什么意外。
对麻醉用药非常严谨,老师交代多少滴速,他都严格执行,端着手表对着茂菲氏滴管仔细调准。
私底下爱开玩笑的他,在工作中却不苟言笑,及其认真的样子。我想他应该不会在学校谈恋爱吧,一心只读圣贤书,是我对他的印象。
我在手术室实习,也会跟着老师上台,执行巡回护士的职责。手术结束后,他会借机和我说几句话,讨论一些医学专业方面的问题。他还会出一个题目,让我们几个护士猜答案。这种互动式答题,既加深了印象,又学到了知识,让我们觉得很有趣。
实习期结束前最后一天晚上,我们都去阶梯教室看书,H也在。想着明天下班后就要回学校了,大多数同学都无心复习,说着笑着闹着,教室里一片哗然。我还想再看看专业书,准备毕业考试,于是没多久就回宿舍了。
当我第二天打开《内科护理学》时,发现上面多了几行字,书的扉页上用黑色水笔写着:想你的日子,真是甜蜜,好想和你在一起!
我看过H写的麻醉记录单,知道是他留下的笔迹,心里涌过一阵暖流。此时,大家都已经离开医院,回到了各自的学校,准备毕业考了!他在最后一天给我留言,是想来个真情告白吗?还是只想告诉我,他对我有好感?真是令人费解。
我想,如果他想和我联系,迟早都会来找我的。可等了好多年,都没有他的消息。或许,书本上的留言,只是当时他开的一个玩笑吧!留给我的,也终将是一段尘封的记忆。
前一阵听说,他已经是麻醉科主任了。一个工作认真兢兢业业的人,总会得到社会认可的,不是吗?
回忆了几段青春期的风月纪事,虽然故事很平常,却真实地发生在我生活中。那些或卑微或甜美的情愫,成了我生命中的轨迹,虽然记忆会淡化,心动的痕迹,却不会轻易遗忘。惟愿岁月静好,各自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