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些宫殿和往事

这次旅行我们主要在两座城市观光：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期间，我们参观了四座宫殿建筑群：位于圣彼得堡的彼得夏宫、冬宫博物馆、叶卡捷琳娜宫，以及位于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

整体而言，这四组宫殿建筑群宫殿气势恢宏，花园恬雅精致。其建筑之精湛大气、装饰之繁复奢华、藏品之丰富精美、保存之完整真实，用一句最通俗的话来表达就是：闪瞎了我们的眼睛。

俄罗斯沙皇的宫殿和中国皇帝的宫殿相比，有很大的差异。清宫紫禁城，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建筑群，内部是由一栋栋功能单一、彼此独立的建筑构成，如帝王处理国政的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以及帝王和后宫们生活的地方---养心殿、乾清宫、御花园…..整体而言，中国的宫殿基本是土木结构或者砖石和土木混搭的结构，多数是单层，极少是多层建筑。花园则不喜对称，特别讲究五步一景，各有不同。工匠们通过亭台楼阁、树木山石、小桥流水、湖泊小溪，造出一处处景观。中国的宫殿建筑处处体现了中国农耕社会的等级制度，而园林则反映了朴素的天人合一的思想。

而俄罗斯的宫殿建筑则完全不同，譬如，夏宫、冬宫和叶卡捷琳娜宫，主体宫殿多为多层砖石结构的建筑，空间规模大，通常联成一体，外形整齐、布局合理。而园林则讲究对称之美，喷泉、长廊、小径、花卉绿植，无一不是成对呈现。总体而言，极尽繁复奢华装饰性极强的巴洛克风格依然是这四个宫殿建筑群的主要特色。

彼得夏宫

彼得夏宫，坐落于圣彼得堡郊外30公里处的幽静而茂密的森林里，夏宫北面正对着芬兰湾的万顷碧波。18世纪初彼得大帝下令修建夏宫，三百多年来，历代沙皇都曾在此避暑。力排众议坚持将首都从莫斯科迁到圣彼得堡的彼得大帝，更是非常喜欢这处行宫。每年夏天，他都会在此度过。这是一处静谧而神秘的宫殿，隐藏了彼得大帝生前的许多秘密。这也是四个宫殿中唯一的一座不允许拍照的宫殿。

彼得夏宫外部简朴庄重，内部装饰华贵。夏宫分为上花园和下花园，其主要代表性建筑------大宫殿位于上花园，是一座多层楼的宫殿。大宫殿内外装饰极其华丽，两翼均有镀金穹顶，宫内有庆典厅堂、礼宴厅堂和皇家宫室。从夏宫二层的观景露台向下望去，下花园尽收眼底。向下依次是阶梯状的喷泉、种满奇花异草的园林花园…..两条笔直的林荫大道，直通森林环抱的芬兰湾。

夏宫大宫殿前是被称作大瀑布的喷泉群。这里有37座金色雕像，29座潜浮雕，150个小雕像，64个喷泉及2座梯形瀑布。在喷泉群一个大半圆形水池的中央，耸立着大力士参孙和狮子搏斗的雕像，塑像高3米，重5吨。这是世界上落差最大的一组喷泉-----隆姆松喷泉。一尊尊栩栩如生、精美绝伦的人体雕像被金光闪闪的俄罗斯紫金金箔包裹着，在变幻的水幕中如梦似幻。在圣彼得堡的大街小巷，教堂、官署、纪念广场，石质、青铜的雕塑随处可见，但是如此土豪的紫金装饰的人体雕塑，却是十分罕见的。虽然从夏宫的厅堂宫室穿过，众游客已经被极其抗氧化的、几百年都可以保持金光闪闪的俄罗斯紫金金箔的内装饰，闪得两眼发花了，但是看到如此气势恢弘大气、装饰奢华的喷泉、雕塑，依然让我们惊得瞠目结舌：即使是迪拜的阿拉伯土豪，来到这里也会自叹弗如啊！

当我们的视线越过美仑美奂的皇家园林和喷泉，向更远的北方眺望，一条笔直的人工河和两边的道路不断向远处延伸，一直延伸到天尽头的芬兰湾。出生于1672年的彼得大帝，身体强壮、意志坚定。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虽然贵为沙皇，他却非常勤奋好学，他通过外文阅读、与外国朋友交流，觉察到俄罗斯的落后与腐败，他立志要使俄罗斯成为世界强国，他到欧洲多国游历考察学习，他甚至亲赴荷兰学习造船，他和工匠们同吃同住，被推荐为“优秀工匠”。 这个身高2.04米的仪表堂堂的典型的俄罗斯男人-----彼得大帝，仅仅活了50多岁。在他并不长寿的一生中，这个雄才伟略的沙皇，住在如此奢华舒适的宫殿里，却始终保持了清醒和斗志。彼得大帝夜眠的床榻，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孩子的儿童床-----窄小短，以至于他的脚不得不从床尾的两侧伸出去。以至于时至今日，俄罗斯依然保留此种怪癖：人高马大睡小床。我想雄心勃勃、雄才伟略的彼得大帝，大概是想藉此提醒自己和王公贵族们：过于宽大舒适的床榻，会逐渐消解俄罗斯民族的斗志。好男儿要志在四方、要建功立业。

“俄国的缔造是由于一个人的意志-----彼得大帝的意志。生活在19世纪的革命导师马克思最为褒奖的18世纪的两个伟大帝王，一个是中国的康熙大帝，另一个是俄国的彼得大帝。”300年前，当彼得大帝从这个露台向北面的波罗的海眺望时：他知道，21年的大北方战争，他们打败了强悍的北欧海上强国瑞典，他终于实现了为俄罗斯争取一个大西洋入海口的夙愿；他知道，他力排众议坚持迁都到当时还是一片沼泽地的圣彼得堡，那些被他强制剪掉胡须、穿上了欧洲服饰的半梦半醒的俄罗斯人，终有一天会明白，他们和他们的子孙们正在向着更加科学先进、更加强大富饶的未来迈进。正是在彼得大帝的强大意志力的驱动下，一个无坚不摧的俄罗斯正在如其所愿地一点点成长起来。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打通黑海之路，而他的继任者们，取得的岂止是黑海入海口，他们还将帝国的铁蹄踏上了远到难以想象的地方。最终他们从清帝国手中抢走了远东的大片沃土，包括库页岛和太平洋入海口-----海参崴。

有人指出：“对于一种地域性蚕食体制来说，陆地是足够的；对于一种世界性侵略体制来说，水域就成为不可缺少的了”。强国扩展的野心，对于弱小的国家而言就是地狱、就是灭顶之灾。但是，人类的5000多年的历史，字字句句都用血与火写着这样的八个字：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发展，就如同一个人的发展成长，的确是存在关键时期的。俄罗斯是一个崇尚英雄的国家，他们民族骨子里是期待强大的领袖出现的。于是，在历史发展的转折点，伟大的帝王如同英雄一般出现了，可以说没有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女皇的疯狂扩张和决绝改革，就没有今天的俄罗斯，他们抓住了民族发展的关键时刻。俄罗斯的新大帝------普京大帝将会如何抓住关键时刻，他又将把俄罗斯民族带向何方？我们拭目以待。

就宫殿的精美舒适性和奢华度而言，叶卡捷琳娜宫最为繁复。这从其外墙低头扛住梁柱的半裸的强壮男体装饰性雕塑就可以略见一斑。叶卡捷林娜宫又称皇村，是彼得大帝送给平民出身、但深得其信任与宠爱的第二任皇后----叶卡捷琳娜一世的宫殿。（此叶卡捷琳娜，并非那个赫赫有名的、打败土耳其、为俄罗斯夺得克里米亚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

叶卡捷琳娜宫是我参观过的四个宫殿建筑群最美的一个。叶卡捷琳娜宫建筑精巧淫靡，色彩清新柔和，弥漫着女性的柔美、娇媚的风韵。时光荏苒，200多年的时光流逝了，当你驻足在奢华的宴会大厅、舞厅、卧室，书房时，当你目瞪口呆地在举世无双的极尽奢靡的琥珀屋移动双足时，你惊叹于沙皇生活之奢靡、欲望之无度。而当你在精美得如同一个童话的园林中徜徉时，你面对着到处是诗，到处是画，无处不飘动着令人心醉的旋律，无处不弥漫着奇花异草的芬芳的良辰美景，如果你没有绝对强大的自我价值感和人生使命和愿景，极大的可能是你真的会三观瞬间坍塌：一个芸芸众生的生存价值究竟是什么？

后代沙皇的后宫女眷在此宫生育儿女，为帝国输出统治者。俄罗斯沙皇笃信东正教，东正教严谨神圣而刻板，他们认为婚姻具有神圣性，虔诚的东正教徒严格遵循一夫一妻制原则，即使贵为帝国最高统治者也是如此。除非，原配偶去世，沙皇不可以同时正大光明的迎娶后宫。虽然没后妃制度，但是并不能阻止沙皇和皇后的不忠行为。嫁入俄罗斯的德国公主索菲亚，后来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彼得大帝那不得人心、臭名昭著的外孙彼得三世，自立为沙皇。这个流淌着日耳曼血液的女人，真的把俄罗斯当成了自己的祖国，她学习俄罗斯语，改信东正教，指挥俄罗斯战车继续前行。她当之无愧地成为继彼得大帝之后，俄罗斯最伟大的沙皇-----叶卡捷琳娜大帝。在叶卡捷琳娜女皇开明专治统治下，俄罗斯开疆拓土，成为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庞大帝国。于此同时，俄罗斯的科学、艺术、思想全面发展。而深具魅力的果决坚定、美丽高雅、温和智慧的女皇则令俄罗斯的青年军官大臣们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两百多年过去了，帝国四分五裂、美人香消玉殒。但在这所精美绝伦的宫殿园林中，女皇声色犬马、骄奢淫靡的气息依然在四处弥漫着....

在叶卡捷琳娜宫的花园小路上，我被一段美妙如天籁般的音乐声所吸引。原来那是一个一身黑袍、满头白发的艺术家在一棵巨大的树下独自演奏。虽然满头银发，但这个音乐演奏家，其实年龄并不大，大约60岁左右。他眼神清澈、表情淡定、气质高贵温和，堪比艺术大师。在他的前方的3米处，有一个架子，上面摆放一个透明的敞口盒子，盒子的外侧码放着他自己的音乐光碟，有四五种之多。我知道，他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出售自己的音乐作品：喜欢就往盒子里放上你认为合适的金钱，而他只是沉浸在他自己的旋律中。

我和墨梵静静地坐在音乐家斜对面的长椅上，在圣彼得堡的秋日暖阳下，在异国他乡的美丽花园里，一个此生可能只有一面之缘的不知名的音乐家正在用一种不知名的乐器演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那如泣如诉、悠扬绵长的音乐声，穿越了种族、信仰、年龄的界限，将那份美好、感动深深地播种在我们的心上。他如同一尊雕塑，音乐声连同清风、暖阳、绿树、宫殿，构成了一个美好而真实的梦境。

回国后，每当我回想俄罗斯之旅时，我知道此行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买下那个艺术家的全部音乐光碟。如果，他日有缘再见，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买下他全部的作品。只有真正将审美追求和艺术价值视为人世间最珍贵的人才会懂得人世间的另一个相似灵魂的高贵和独特，这无关于种族、宗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