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8号,我们姐弟刚在一场热闹喜庆的婚宴后,分手不到一个小时,就因父亲再度陷入昏迷,聚于市医院急救中心。
活动病床的车轮滚滚,我们姐弟推着床一路小跑,医生的病历询问、各种检查、紧急手术、漫漫等待,这已是我们姐弟,第四次收到父亲的病危通知书。
脑血栓、脑溢血、脑血栓、脑梗塞,一次比一次严重,上次还是去年10月份,那次术后,他开始是胡言乱语,后来深度昏迷,直至在三天后的清晨,在我们姐弟的眼泪中突然有了意识,我激动地给他用小勺喂水,弟弟买饭回来急忙递上小米粥,“爹,你想吃点啥?”
这次溶栓手术后,爹度过二十四小时危险期后,依然是深度昏迷,我们姐弟轮流在医院守候。重症监护室的仪器设备,不时发出各种提醒,其他病床上的病人不时被推进来、又被推入普通病房,我们也在煎熬中等待奇迹。
整个双节假期,我们都守候在医院,深夜,长长的医院走廊,留下我们匆匆的足迹、默默相对的泪滴。
10月7号下午四点多来医院接班,父亲开始发烧了,虽然一次次让护士在喉管里吸痰,虽然用了冰袋、冰帽等物理措施,依然不见缓解,接下来各种药物措施用下来,虽然有暂时的缓解,但体温很快又升上去了,消炎、退烧药都对他没有作用了吗?
值班医生一直在关注父亲的情况,给出的解释是脑部感染和肺部感染引起。仪器上黄色的条状码闪烁,“嘀嘀嘀”发出警报,我根据医生的提示、冒着雨去外面找了退烧药,还是不见效果。
当我的目光, 努力从连绵不断的雨滴里透过去,我看到的依然只是一片苍茫、一片迷离。
整个世界雨落纷纷,秋风吹打着我们焦急的内心,母亲在傍晚终于被我们劝走了,她总是不放心我们,“我在这里,给你们能拿拿主意、仗着点儿胆子”。她觉得自己还年轻,觉得她那三个四五十岁的儿女,还是需要她护佑的孩童。
凌晨两点的“神经重症监护室”内,我守在父亲机器环绕的N5病床旁边,再次用针管给他鼻饲了退烧药。
N3的白发老太太,已经八十六岁,她坐在病床上,在儿女们烦躁、无奈的注视下,无数次的劝说中,还在用尖利又不清晰的声音喊着,“俺想要回家”、“俺不碍事儿”、“俺有钱”、“俺哥说赚了钱给俺买糖吃,俺得回家”……
接了导尿管里的尿液,仔细查看颜色,还要把尿量告诉值班护士,一趟趟去汇报、去洗手间,一次次地给父亲翻身、扣背、擦痰,我们姐弟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凌晨两点的走廊里,我们脚步疲惫、头发凌乱、紧紧裹着衣服。
走廊里,在行军床或地垫上,睡得东倒西歪的病人家属,发出或轻或重的鼾声;有的病人家属抱膝蹲在走廊里,低着头,滴着泪,脸上写满愁意;有的几人聚在一起,商量病重的家人该何去何从,长长的哀叹,让人的心揪得更紧;“咕噜噜”的车轮声,是活动救护床又推来一个病人,连日的降温、秋雨,让很多心脑血管病人加重了病情,真真是“秋风秋雨愁煞人”!
重症监护室里,看着眼前体温和血压升高、偶尔睁眼却完全没有意识、左半边身子已经不能动的父亲,我突然那么想念,他去年秋天,在医院的病床上,深更半夜,突然自己拔管子、发出的无意识呓语的父亲;想念我们儿时那个脾气暴躁,追着脾气倔强、嘴巴不饶人的我打的父亲;也想念这些年,我们每次回家,都努力迈动着已经不太灵活的双腿,带着笑容送我们出门,还嘴里嘱咐着“安心工作,家里没事儿,别惦记”的父亲……
凌晨的雨扑打着玻璃窗,也摇晃着住院部楼下的树,树影在路灯下,黑漆漆的一片,就那么不由自主地摇啊摇,在秋风秋雨中让人觉得六神无主!
2025.10.10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