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正琢磨着抽时间去看《暴裂无声》的时候,突然想起去年没能去看的段奕宏的《暴雪将至》和《爆破者》,最后二选一决定先看《暴雪将至》。
我也跟大多数朋友一样,在预告片和标签的误导下,以为这是部犯罪悬疑片,但其实并非如此,这并不是一部类似于《白日焰火》或者《追凶者也》的国产犯罪片。
影片虽然是一桩罪案贯穿始终,但到最后都没露出真凶的脸,甚至连杀人动机都只字未提,显然电影想讲述的并不是这桩罪案的前因后果。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90年代,正值国企下岗潮。所以其实这部电影是在犯罪片的表皮下讲述着在那个变革年代下,小人物的时代悲剧。
所以从这来看,我倒觉得《暴雪将至》倒有点像《钢的琴》。
口号里的梦想
上世纪90年代以前的国企,大多是计划经济,低薪水、高福利,企业包办了职工的住房、医疗以及孩子的教育。职工拖家带口,围绕着企业生活。那时一座冶炼厂、一座煤矿都俨然一个小镇。
当住房、医疗、教育都被安排妥当之后,工作似乎就失去了奋斗的目标。于是工厂开始宣传奉献精神、主人翁精神、螺丝钉精神,评选劳模,把工作上升到思想高度。
然后便有了余国伟这样的人,站在台上说要用不怕死的精神为工厂的安保做出奉献,相信人生只要奋斗就会更加精彩。
这是他口号里的梦想,也是他没告诉燕子的那个愿望。他是想当那个凤尾的,因为飞上枝头的永远是凤凰。即便只是尾巴,也高人一等。
如果不是想当那个凤尾,他没必要每次发生命案都冲到现场,即使只是因为警察人手不够,被叫过来维持秩序。也没必要在确认死者不是工厂员工后,还继续跟进。
他没接小弟们的起哄,没告诉燕子,是因为他知道这个愿望在没实现前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笑柄。因为工厂里的余神探在警察眼里,不过是在玩过家家一样。
但即便是这样,余国伟还是为了它在近乎偏执地努力。
被丢下火车的人
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之后,国家开始进行国企改革,推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火车转轨了,但是火车上的人却被硬生生地丢了下来,即使有些人手上还握着票根。
每月拿着微薄薪水,没什么存款的工人,突然被告知没了工作,还要自行负担起住房、医疗和教育。体态庞大的国企一下释出巨大的劳动力,而刚起步的市场经济根本消化不了,一份新的工作谈何容易。
97年,刘欢发行新歌《从头再来》,现在回头来看,无论从歌词还是发行时间,这首歌似乎都不是一首单纯的流行歌曲而已,不知道当时挤在逼仄房间里的人听起来会不会像“用爱发电”一样刺耳。
那一年,很多人的梦醒了。
站在厂门前没被叫到名字的劳模余国伟也是,不过他选择了装睡。他死死地咬住那桩命案,想着抓到真凶,像轴承厂的老马一样破格上调进公安局。
燕子的梦也醒了,她发现余国伟跟其他花柳客一样,那些人利用她的身体泄欲,而余国伟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利用。
所以她对余国伟说“我都醒了,你还在做梦。”
但是她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即使到最后,那个无辜的人被余国伟打的半死,余国伟也没有醒。那时他仿佛听到了为他响起的奏乐,看到了为他举办的表彰会。
也许余国伟是醒不过来的,他的梦已经像坠落天桥的燕子一样,被碾碎在铁轨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