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上一章~~
疏 淡
每日清晨，苍萝早早醒来后，就再难以入眠。如今，她不必在驿站帮工，也不用早起向予丁请安，便心安理得的躺着等待天明。冬日天亮的晚，清早寒气深重，被窝的温暖尤其令人留恋。
她听到院中有轻微的响动，知道小卓又早早起身，开始准备一天的膳食。又躺了一阵，眼前总是萦绕过往的纷乱影像，苍萝叹口气，终是缓缓起身。踱到墙边，推开长窗，外面寒气倏地充盈室内，使人更加清醒。
大食十分，小卓备好了稷粥和菜羹，摆在苍萝面前。苍萝招呼他一起跪坐进食，他却执意不肯。
“过来坐下，我有事交代于你”，见苍萝语气严厉，面上带了些不耐烦的冰冷，小卓才赶忙在她侧面端正跪坐。
苍萝想了想，也不再勉强，只是低头进食。作为灵巫，她自幼戒荤食素，沾不得血腥污浊。小卓自然知道，每日都是尽心变换花样，找些新鲜的时蔬精心打理。但苍萝依然吃的很少。
“这是故人之物，你看看能不能分辨出上面的味道。”苍萝用膳完毕，将一个小小的包裹交到小卓手里，并嘱咐他回去再打开。她和别人不同，越是怀恋，越不敢碰触那人的东西，不愿去细细回忆过往，触及曾经。
“以后出去采办物品的时候，不必急着回来，且帮我细细打听市井间关于巫祝祭司们的流言。尤其是.....”她起先有些游移不定，但想到自己和小卓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是下决心说了出来，“尤其是关于若望山，关于方皋大巫的传言。”再次说出那人的名号，她仍是一如既往感到一阵心悸，悲喜苦盼，望眼欲穿的复杂情绪瞬时充盈心间。垂在身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起居长袍的下摆。
小卓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只是认真倾听，重重点头，表示一定不辱使命。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去。逆光中看他瘦弱的背影穿过门廊，又急忙将他唤住。
“你也知道，胤都宫庙俸禄丰厚，那几年我攒下不少钱财，”她递给小卓一袋贝币，对着他诧异的眼光解释，“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必随我每日茹素。自己去买些酒肉避开我吃就好。若总是这么瘦，以后遇到危险，在要紧关头，怕是也帮不上我什么。”
小卓知她不善表露感情，说的如此严厉，心里其实是怕饿着自己。他也不敢再如早上般推辞，低头接过钱袋收进怀里，却是重重弯身鞠躬，久久才起身抬头，后退着离开房间。
苍萝这才像是松了口气般，全身放空下来，瘫坐在原地。她想，自己一定是因为自小跟着那人，被他给带坏了。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太亲近，也不能自然的对人表示善意。
窗外似乎起风了，传来一阵压抑地呼啸之声。前日挂起的素色幔帐飘忽摇摆，垂落的一角自她眼前飞拂而过。
她忆起予丁之前哨来的口信，要她今夜随令乙他们一起去粮仓那边，协助任务。她起身收拾，将长发在头顶盘好，换好黑色窄袖短衣，束腰紧裹，长裤软履，又将备好的头巾面罩塞入怀中。身外罩了一件燕青及地长氅，向小卓交代了几句，便出发向驿站走去。
予丁见她提早赶来，笑眯眯地寒暄了几句，便命人带她到后院的小屋先休息片刻。还是之前她住的那个房间，屋内简单的陈设没有变化，也没有其他人打扰，却是方便她独自做些任务之前的装扮整理。
入夜之后，她仍像从前一样，轻轻敲响隔壁大屋房门，令乙他们也果然已经收拾停当，等候其中。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的令乙的眼光有意无意扫过自己，充满了探寻与搜索，似乎在求证什么。苍萝心中微微叹气，看来，上次的事情他还记忆深刻。
子时，令乙起身，对全员做最后一次检查。苍萝全身戒备，准备好应对他的问讯或是刁难。他走到她的面前，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她仅露在黑色面罩之外的眼睛。出乎意料之外，片刻之后，他便回身走出房门，没有一句言语。
苍萝虽然诧异，但也微微松了口气，跟着其他人一起，乘着寒冷的夜色，向粮仓进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