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八岁那年被师父所救,我便住在庙宇里,成了一名小和尚。每日焚香诵经,拜佛叩首,山间挑水,后院劈柴,日子如流水,平淡无波。
遇见她那一年,我十岁。那天落英纷纷,晕染了大地,晕染了裟衣。我如往常般行走在山间小路上,路滑不平,我小心翼翼,免得辛辛苦苦了打来的水撒出去。谁知道,只顾脚下的哭,却忘了前方。直到与一人碰撞在一起,听到‘啊’的一声,才恍然间抬头。
“小和尚,你陪我衣服?”面前一小丫头,眉清目秀,长长的睫毛,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瞬间让我觉得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她白色的纱衣罩在青色的衣衫在,茫茫天地间,若一只翩跹的蝴蝶。
“啊,对不……对不起女施主,小僧不是故意的。”我结结巴巴的说道,心里却想到山里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呢?说完便用自己的衣服,去擦她身上的水。
“对不起有什么用?这件衣服是为了来云台山才舍得穿的。姑姑说,云台山是圣地,能遇到贵人,这样我怎么见贵人?”说完,几乎要哭了出来。都怪她一时贪玩,趁姑姑闭关的时候,偷偷的跑出来,想要林间转悠,然后遇到贵人。也不知道贵人长什么模样?
“可是……可是我没有钱。再者,佛门净地,也没有供女施主更换的衣服呀。”我想了想,觉得不妥,想到之前听过的故事,便接着说道:“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讲故事?哼,如果讲的我不满意,还是要赔我衣服。”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水珠都被小和尚擦掉了。
我清了清嗓子,脑子转了转便开始讲道:“有一个和尚,他的房子经常遭盗贼偷抢,和尚很生气,可也没有办法,只好每天把门窗关得紧紧的。有一天,正紧闭门窗在房中躲着,盗贼又來了,“咚咚咚”地敲门。和尚说:“快别敲了,我的门都要让你敲烂了。我可不敢见你,你把手伸进来吧!你要什么我就给你。”
盗贼果真把手伸了进来。和尚连忙用一根绳子把盗贼的手绑住,再拴在柱子上,然后提着一根大棒开门出去,抡起大棒就是一下,同时嘴里喊:
“皈依佛!”盗贼吓坏了,连忙跟着说: “皈依佛!”和尚抡圆了棒子, 狠狠地又是一下, 嘴里喊:“皈依法!”盗贼怕死。 大声叫道: “哎哟! 哎哟! 皈依法! ”和尚接着狠揍了第三下,嘴里喊:“皈依僧!”盗贼怕极了,也忙喊:“皈依僧! 皈依僧! ”一面喊一面心里嘀咕:“ 也不知道这个个和尚到底有多少个“皈依”?如果他还要这么“皈依”下去, 非把我打死不可."没想到那个和尚却住手不打了,解开绳子, 把盗贼放了。”
我的故事讲完了,便听到了她的笑声,边笑边说:“好笨的贼啊!”
我见她喜笑颜开,真是比那雪中的红梅还要艳丽,茫茫的白雪中,好像只剩下了她。
我知道她想要找梅花,便与她约定,明天午后,陪她一起赏梅,因为那个时候冰雪应该都已消融,被雪清洗过的梅花,应该更美,也算是向她赔礼道歉。
不知不觉间,我们走到了寺庙门前。她看了看寺门,然后飞也似得转身,她记起姑姑说过云台山有一座寺庙,名曰:“云台寺”,不许她们靠近。我看着她忽然转身,然后一边跑一边扭头偷偷地向我做了个鬼脸。
我挑着水独自一人向寺里走去,进入大门后转身走向了后院,把水倒入了水缸。
漫漫长夜,我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眠。浑浑噩噩的度过早课,平常熟识的经文,默诵的磕磕绊绊。我在想,是不是这几日天气突变,感染了风寒,连记忆都被寒气侵蚀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后,我来到了寺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抹身影。她换下了昨天的蓝色衣服,穿的是粉色的衣衫,头发上带了一支银色梅花步摇,随着她身体的摆动而摆动。
“小和尚,小和尚,你终于来了,我们走吧。”她看见了我,拉着我的衣袖。
“女施主久等了,小僧这便带你去。”我轻轻的扯掉她抓我衣袖的手,总觉得这样不合适。说也奇怪,看见她的那一刻,我的脑子变得无比清醒,昏沉的感觉全消了。
“什么女施主?我叫卿卿。”说完,她一蹦一跳的向前走去,我在后边紧紧跟随。她跳累了,便又转身走到我身边说:“小和尚,我想听你讲故事了。”
“好。我便给你讲个修佛的故事吧!”我看着她眨巴的,充满了期待的眼睛,开始讲述新的故事:“一人去深山中的寺庙找禅师问道。禅师问:你到这儿来是干什么的?那人说:“我是来修佛的。”禅师答:佛没坏,不用修,先修自己。”
她听完后,又笑了起来:“这个禅师好有意思呀!”可是她并不明白,只是觉得小和尚的声音很好听。她不懂为什么佛没坏?没坏为什么有人来修?又为什么让他修自己?她甩了甩长长的秀发,说:“小和尚,我以后能不能经常来听你讲故事啊?”
“好”,我稍作迟疑,明知不应该,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答到。
自此后,每隔两天,她就会来听我讲故事,可有一天,她来了后,满脸的伤心委屈,说近一段不能来找我了,我莫名其妙,问她发生了何事,她强忍着委屈,挤出一丝笑说;“怕冷”。她说完后就离开了,我无法追随她而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眼睛里,再也看不见。
与她离别后,我总觉的心里像缺了一大块,怎么都填不满。每天浑浑噩噩的,挑水的时候,摔坏了桶,走路的时候,会撞到树·····他们都以为我生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太过于思念她。就这样一日复一日。我终于明白,我想她念她,随着时光的流失,思念越来越深。直到那天师父找到了我,这种噬骨的思念才得以缓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