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加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尸检报告，指尖的凉意顺着键盘蔓延到脊椎。第三份了。
死者是位27岁的女性，窒息死亡的鉴定结论本该板上钉钉——颈部勒痕深浅均匀，舌骨骨折，肺部无溺液，这些都是她昨晚在实验室逐帧核对过的细节。可现在屏幕上“窒息死亡”四个字旁，赫然多出一行小字：“不排除溺水合并窒息可能，建议补充水文检测”。
实验室的电子锁有严格的权限记录，昨晚八点到今早七点，只有她的工号刷开了门。助手小周的权限只能查阅基础数据，根本无法修改已归档的报告。加加调出监控录像，画面里只有她自己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解剖台和电脑间穿梭，灯光惨白，映得她的影子在墙上忽长忽短，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强迫自己冷静。或许是太累了？最近连续处理三起命案，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会不会是潜意识里想完善结论，产生了记忆偏差？
她调出原始检测数据，试图推翻那份被修改的报告。可当她点开颈部勒痕的高清照片时，心脏猛地一缩——照片里原本清晰的勒痕边缘，竟多了几道模糊的水痕，像是有人用潮湿的手指碰过。
实验室的标本保存区恒温恒湿，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加加抓起钥匙冲向标本室，死者的遗体还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她戴上手套掀开覆盖布，颈部的勒痕完好无损，根本没有照片里的水痕。
回到办公室时，电脑屏幕突然黑了下去。备用电源自动启动，屏幕重新亮起的瞬间，报告又变了。“水文检测”的建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死者指甲缝中检出微量土壤成分，与案发现场不符”。
加加的呼吸开始急促。她清楚记得，死者指甲缝里只有纤维残留，那是勒痕处衣物的材质，根本没有什么土壤。她疯狂地翻找昨晚的检测记录，纸质版报告上的字迹清晰工整，是她自己的笔迹，没有任何修改痕迹。可电子档就像活过来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新的、与事实相悖的内容。
夜里十点，实验室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黑影，像是有人站在外面窥视。加加锁死了所有门窗，将纸质报告摊在桌上，与电子档逐一比对。
突然，桌上的台灯闪烁了一下，电子档的字体开始扭曲、重叠，最后形成一行陌生的字：“你漏了重要的东西”。
加加猛地抬头，实验室的阴影里似乎有个模糊的轮廓在移动。她抓起桌上的解剖刀紧紧攥在手里，声音颤抖：“谁？出来！”
没有回应。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她盯着那个轮廓，发现那竟是自己的影子——可影子的动作却和她不同步。她抬手，影子却迟迟不动；她低头，影子却缓缓抬起头，像是在看着她。
冷汗顺着加加的额角流下。她想起第一位死者，那是个被钝器击中头部的男性。她的鉴定结论是“当场死亡”，但电子档却被改成了“濒死状态下被移动过”。当时她以为是系统故障，重新提交了报告，可现在想来，一切早有预兆。
她冲到电脑前，想要删除这份诡异的报告，却发现键盘失灵了。屏幕上的文字不断滚动，最后停留在一行字上：“看看你的手套”。
加加低头，发现自己戴的乳胶手套上，竟沾着一点墨色的痕迹，像是修改液干后的残留。可她从未用过修改液，实验室里也没有这种东西。她猛地想起，第二位死者的报告被修改时，她的白大褂口袋里曾多出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字：“改”。当时她以为是小周的恶作剧，随手扔了。
这时，解剖台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加加握着解剖刀慢慢走过去，福尔马林溶液在容器里轻轻晃动，死者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更恐怖的是，死者的手指微微弯曲，指甲缝里真的出现了一点褐色的土壤。
“不可能...”加加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推车，试管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刺破寂静。她转头看向电脑，屏幕上的报告已经完全变了样，尸检结论变成了“死者系他杀，凶手与实验室相关人员有关”。
监控录像自动播放起来，画面里出现了她昨晚的身影。可奇怪的是，她的身后始终跟着一个模糊的黑影，像是紧贴着她的后背。黑影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指尖正对着电脑键盘，而她当时竟毫无察觉。
加加突然想起，第一位死者的案发现场，警方曾发现一瓶过期的墨色修改液。当时她觉得无关紧要，没有写入报告。第二位死者的抽屉里，也有一支干涸的修改液，被她忽略了。
电脑屏幕再次变黑，这次没有重新亮起。黑暗中，加加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后，呼吸拂过她的脖颈，带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张苍白的脸，正是第一位死者的脸。
“你漏了...修改液...”死者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直接传入她的脑海。
加加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死者抬起手，指尖沾着墨色的修改液，缓缓伸向她的报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也沾满了这种墨色液体，正无意识地在纸质报告上涂抹。
凌晨三点，实验室的电子锁再次响起。小周提前来上班，推开门就看到加加坐在电脑前，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桌上的纸质报告被墨色修改液涂得面目全非，电子档上的尸检结论不断自动刷新，每一条都与事实相悖。
“加加姐，你怎么了？”小周走过去，发现加加的手套上、白大褂上，全是墨色的痕迹。
加加缓缓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她的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屏幕上出现一行新的文字：“下一个，该修改你的记录了”。
小周惊恐地后退，看到加加身后的墙上，映出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加加的，另一个影子的手里，正握着一瓶墨色的修改液，瓶口还在滴着黑色的液体，落在地板上，像是一滩凝固的血。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电脑屏幕还亮着，那行文字在黑暗中闪烁，如同来自地狱的邀请。而加加的眼睛里，也渐渐染上了墨色，分不清是液体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那颜色深处，藏着无数被修改过的真相，和永不安息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