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说话的功夫太阳也就要落山了,莲娜挎着一筐猪草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她要在日头落山之前赶到家,要不然爷爷奶奶该担心了,她老远的看见爷爷站在大门口,不由得脚底下又是加快了脚步,爷爷接过猪草便拿去喂猪,莲娜则转身进了屋子,桌子上摆好了晚饭,其实无非也就是白米饭就咸菜,昏黄的油灯下奶奶在做鞋,洗洗手吃饭吧,奶奶边纳鞋底边对她说,猪长得还真是快,这样年底能多卖点钱,来年莲娜的学费就有着落了,爷爷刚一坐下就对着莲娜说道,养猪是莲娜自己的主意,因为她不想爷爷奶奶为自己的学费发愁,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解决自己学费的问题,因而每天天不亮她就挎着筐赶在上学之前就打回了一筐猪草,这样放学回家后再去打一筐,这样能给家里省下不少粮食呢,每每想到这里,心里就不由自主的高兴起来,爷爷奶奶毕竟年龄大了,上山下山时多有不便,爷爷奶奶有时怜爱的望着满头大汗的莲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爷爷长吁短叹,而奶奶有时偷偷地抹眼泪,才9岁,想想别人家的孩子谁不是还在母亲的怀抱里撒娇呢,哎!可怜的莲娜!
莲娜其实是一个苦命的孩子,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两位老人都年事已高,总有一天会完全的丧失劳动能力,可惜那时的莲娜也还是个孩子,她的父亲不知什么原因在监狱里服刑,而她的母亲不堪忍受父亲的家庭暴力一度精神失常,等到她父亲再次进监狱的时候,母亲已经不能够认识自己的孩子了,于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蒙着自己最喜爱的红头巾去找自己的女儿了,从那个时候起,家里就剩下莲娜和爷爷奶奶了,生活没有了着落,莲娜上学都成问题了,好在莲娜的老师从自己本就不富裕的生活中给莲娜以照顾,同时又为莲娜向学校申请减免学费,但是即使学费减免了,书本费还是要自己想办法的,家里有几亩地,靠着爷爷勉勉强强的耕种,莲娜也会跟着爷爷去种地,种地的时候帮着爷爷牵着家里唯一的一头毛驴,莲娜穿的鞋本身就不跟脚,最让莲娜生气的是那头毛驴跟在自己的后面会经常踩掉自己的鞋,每次她都在心里咒骂那头毛驴,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就连那头毛驴也是瘦的可怜,愈发显现出自己的老态龙钟来。有一次她问老师怎么解决她的困惑,老师开玩笑的跟她说你可以用绳子把自己的鞋绑在脚上,那样的话毛驴不就踩不掉了吗?莲娜回到家里果真找了绳子打算把鞋绑到脚上,奶奶找了块儿布对折一下,缝在了后鞋帮上,这样莲娜下次再牵驴的时候就用绳子从中间穿过去再绑在脚脖上,那样就不会掉了,之后她的鞋也再没有被驴踩掉过。
最让莲娜感到骄傲和自豪的就是每次考试下成绩的时候,有一次老师亲切的和她说,你要是我顾姑娘就好了,那样我就是砸锅卖铁的供你上学,其实老师家里就有三张吃饭的嘴了,都要上学本就需要老师砸锅卖铁也是不够的,莲娜尤其作文写得好,几乎每次作文考试,她的作文都会当做范文被老师拿来读,就是又一次的作文,莲娜真的不知道怎么写,题目是写《我的爸爸》,莲娜踌躇了好几天也迟迟没有动笔,语文老师是由城市到偏远地区来的支教老师,还是一名在读的研究生,根本不了解莲娜的家庭状况,见莲娜迟迟没有把作文交上了,在上课的时候就问道莲娜,班上的男生都窃窃私语,那一刻的莲娜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最后站起来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则呢说,支教老师看到莲娜的窘迫便也不再强求了,在课间的时候,支教老师将莲娜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莲娜每次的作文完成的非常好,不知道这次是什么原因,支教老师急于弄清楚状况,莲娜站在自己的面前,莲娜低着头始终不说话,看到莲娜还是那一副窘迫的样子,反倒弄得支教老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见莲娜始终不说话,老师也就让她回去了,到这学期结束了,莲娜始终都没写那篇《我的爸爸》,幼小的心灵始终觉得爸爸在自己心理是一种隐痛,自己印象中的爸爸始终是一个不光彩的角色,让自己抬不起头来,在她心里从来都没有觉得父亲是高尚的,“父亲”这个字眼在幼小的孩子的心里应该象一座山一样巍峨、挺拔,成长的过程中始终让我们仰望,但是莲娜的父亲不是,可能他一辈子都不能给莲娜这个去仰望他的机会,这是莲娜的悲哀,同时也是她父亲的悲哀。莲娜也决口不提自己的妈妈,生活给予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她也有一种倔强的性格,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来接受生活中的任何磨难,从来不去抱怨什么,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躲在被窝里偷偷的流泪,的确,才九岁的孩子,生活还能要求她什么呢?到底什么是生活?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也许这就是生活的含义,至少对莲娜是。
三春不如一秋忙,这是老百姓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年头好不好,秋收了便知道,辛苦一年的农民,面对着秋收都有一种小激动,也都有一种期盼,都说庄稼是别人的好,而媳妇是自己的好,但是到秋收的时候每家都不想落后,都希望自己家满仓曼谷,往家里搬东西那就是往自己口袋里揣钱呢每家每户的农民都是起早爬半夜的往自己口袋里揣钱,那种喜悦劲就连过年怕也赶不上,莲娜的家最愁的就是秋收了,因为没有人手,莲娜要上学,就靠着爷爷一个人,望着那几亩薄田也是够犯难的了,爷爷只有用自己的小毛驴车一点一点都往家搬,就像蚂蚁搬家一样,赶着莲娜放学了还能帮把手,每次秋收的时候,村子里其他人家都收完了,莲娜家还在蚂蚁搬家,有时候村里人实在看不过去了,有好心的邻居看着实在可怜,就自己出车帮着收拾了,而且还不在莲娜家吃饭,这个时候的爷爷奶奶眼里泛着泪花不住地道谢,莲娜也是说不出的感动,说到邻居真是没少帮衬,妈妈离家出走那会儿,村里人见莲娜实在是可怜,就把自己家孩子穿剩下的衣服改改送给莲娜,有的时候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给莲娜端过去一碗,一晃这样也有四五年了,没娘的孩子早当家,村里人看着莲娜从年幼无知到一点一点的变得懂事,这个过程,莲娜一点一点的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因为习惯所以也就不觉得有多痛苦了,只是希望妈妈回来的那份期盼始终不曾变过。她曾经多想自己一觉醒来,妈妈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她无数次在梦里看见妈妈那朦胧的身影,的确,过去了四五年了,由于那时年幼,她已经记不起来妈妈长什么样子了,但是她却无比的坚信当有一天妈妈站在自己的面前时,她一定不会认错,她希望有一天她看见妈妈向她迎面走来,那时,她可以很骄傲的和村里人说“看,那是我的妈妈”。
秋收完了,农民也都闲了下来,由于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供大家消遣,于是有的农民就打打麻将、看个小牌,重在娱乐,输赢钱倒在其次,莲娜家却准备起了另一件事情,对于他们家来说还是一件大事情,那就是去监狱去探望父亲,爷爷奶奶去探望自己的儿子,尽管奶奶腿脚不好,走路不方便,但是奶奶每次都坚持要去,因为在她心里,觉得看自己的儿子是看一次少一次,今年看完了,来年能不能见着,谁又能说得准呢?由于监狱距离家里有一段距离,所以每次天不亮就要出发,去邻村公路去赶第一班的长途车,大概四个小时车程,辗转换两次车,在中午11点之前能赶到监狱,同时还要赶着下午两点的班车回来,按同样的路线原路返回,所以这一天中,爷爷奶奶都处于奔波中,每次回到家,天已经大黑了,这次去看儿子,奶奶特意做了几双布鞋,又重新给儿子做了一套棉衣,他身上的那件已经穿了好几年了。这次祖孙三人有事天不亮就起来了,驾着自己家那辆驴车赶到五里外的邻村公路,将车拴在公路附近一户人家的大门上,那户人家也是好心人,早上起来看见那驴车就知道这祖孙三人又去探监,因而这一天他就在家照看那头毛驴,知道晚上祖孙三人再赶回来,北方的冬天那叫一个寒冷,十一月份正是冷冻数九的时候,在等车的时候,祖孙三人冻的瑟瑟发抖,奶奶由于腿脚不好,更是不能长时间站立,坐在给儿子拿的东西上,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坐下去再也不想起来似得,爷爷和莲娜则斜靠在公路附近的路标上,那里还能背点风,莲娜的小脸已经被呼呼地北风吹得红里带紫,一个劲的跺脚好让自己暖和些,等了大约半个小时,远远地终于听见了车的鸣笛声,爷爷和莲娜连忙走回了公路边上帮助奶奶站起来,因为眼瞅着车也就开过来了,每次来看儿子,对于奶奶来说都是一段艰难的行程,莲娜也眼瞅着这段行程对于奶奶来说越发的艰难了,莲娜想到这,不知不觉的鼻子酸痛起来。
莲娜看着外面的景物快速的向后退去,慢慢的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她突然想到,每一天的太阳总会照常升起,我们的生活也总不是一成不变的,她此刻多么的希望见到爸爸,是的,几年过去了,她第一次突然间有了这种感触,她想告诉爸爸,她盼着他早点出来,那样她就有依靠了,那样好日子就要来了,她还要和爸爸一起等妈妈回来,因为她坚信妈妈总有一天会回来找她的,看着身边的爷爷奶奶,莲娜会心的笑了,是的,以后的日子她不会觉得孤单,因为她有了新的希望。